那特别加重的真的完全没有丝毫的留情,瞬间就白了顾朔风原本还透着点桃粉的脸。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顾朔风向后缩了缩身子,松了紧攥着她的手,两手放在膝头,可怜巴巴地自下而上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眸水光涌动,眼角晕红,竟是随时都要落一场泪的样子。
于星澜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其实并不允许她说出这么直白伤人的话,她原本只是想快刀斩乱麻,却没想
这可是连狂躁症张远飞都没办法的小无赖啊!整个疗养院都头痛的棘手病患!
于星澜五味杂陈,又那么一瞬间竟觉得她是装的。
可以她过去的张扬跋扈任意妄为,应该不屑于这么纡尊降贵的装吧?
可以她过去的张扬跋扈任意妄为,也不可能可怜兮兮的跪坐在地上这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啊?
于星澜有些无措,她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回头金不换,还是又一个崭新的整人技巧。
我也不是讨厌你,我只是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之前确实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对不起,我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顾朔风垂下眼帘,长睫沾着泪珠,颤啊颤啊,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心软。
于星澜连言随心的大名都不清楚,就更不清楚她的年纪了,看她长着一双幼齿的杏核眼,平时说话行事又我行我素孩子气,还有眼前这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当她比自己小还是个未成年。
再加上言随心比于星澜略高几分,之前欺负于星澜总给她一种被俯视的压迫感,突然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回去,那种一夕之间翻身的微妙感,让于星澜的心情好了许多,之前的烦躁感也跟着消去了不少。
一个被宠坏的未成年而已,何必跟她计较。
于星澜难得第一次正视言随心那张素净秀丽的脸,认真道:我承认我以前确实讨厌你,可你现在认错态度良好,我已经不讨厌了,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安静,你太吵了,所以不是我讨厌你才不让你靠近我,只是因为我不想被吵到。
顾朔风瞬间抬起了头,眼泪飞出眼眶,脸上却挂上了惊喜的笑,那种眼前骤然灿亮的耀眼,让于星澜微微动容。
我保证不吵你!我只是想报恩而已,等报完了恩我马上就走!
可我真的不需要你报恩,而且你已经报过了。
顾朔风身形跪直,再度抓住了于星澜柔白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个不算!要我认为报了恩才算报了恩!你现在没什么需要我报的没关系,等什么时候有了我再报!我寸步不离守着你,总会遇到的!
寸步不离?!
于星澜头痛地想揉一揉太阳穴,却又被顾朔风抓住了手抽不出来。
这样吧,等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找你的,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做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我没什么事要做,我现在唯一关注的事就是报恩~!
顾朔风眼角还挂着泪,脸上却笑得旭日暖阳,尾音都是飘的。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吵到你的~我就当你的小尾巴,等什么时候报了恩,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样,自己断掉自己就走了~
于星澜又抽了抽手,还是没抽出来,顾朔风这么郑重其事的跪坐握手说着什么小尾巴,简直求婚一样,于星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几岁啊?
明明之前每次见了她不欺负一下就浑身不舒服似的,怎么现在说变就变,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猜?顾朔风歪头又是一笑。
十六?
顾朔风反问:你几岁?
我?于星澜垂眸,再有三天就十八了。
这么快?
顾朔风心头微动。
她知道男主乔中林是在于星澜十八岁生日当天来的疗养院,并帮于星澜办理了出院手续,却不知道具体的生日日期。
原本以为还早,没想到这么快。
顾朔风还记得,乔中林来的时候专门带了一只水晶球送给于星澜作生日礼物,虽然只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却正送到了于星澜心坎儿上。
这也是于星澜春心萌动的契机,以至于原本警惕心不弱的她甚至都没怀疑,为什么乔中林这三年来从没探望过她,偏偏这时候来?
短短三天,就是再强的吊桥效应都不可能让于星澜爱上自己,顾朔风心知肚明。
可让于星澜爱上自己难,让于星澜别对乔中林动心却不难。
顾朔风笑得眉眼弯弯,放开于星澜的右手,两只手一起牵起于星澜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歪头蹭了蹭。
那我以后喊你姐姐好不好?
姐姐?
于星澜莫名心头跳了下,这个称呼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她仿佛看到她的亲妹妹于星凡张着莲藕似的小胳膊,缠着她喊姐姐要抱抱。
母亲去世时,小星凡还不到一岁,虽然有保姆带,可小星凡只黏她,一会儿看不到就会哇哇哭,于星澜寸步不离地带了妹妹两年多,妹妹三岁时,她被继母陷害来了疗养院。
其实她可以跟父亲求情,也可以找爷爷解释,但是她没有,因为继母威胁她,如果不去疗养院,那么下一个被对付的人就是妹妹。
妹妹还小,没成人之前对她们没有任何的威胁,而她却已经十五岁了,尤其是爷爷卸任,父亲全盘继承了家业,继母担心父亲提前立遗嘱,有了精神病史的记录,继母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一来,父亲不会分给有精神病的女儿太多财产。
二来,即便分了,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是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身为直接监护人的继母有权利帮她保管财物,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继母算得精明,于星澜即便再怎么不甘愤恨,终究还是妹妹比较重要,至少十岁前,继母还不会针对妹妹,只要自己乖乖地别威胁到继母就行。
姐姐?想什么呢?不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于星澜回过神来,或许是这一声姐姐,让她觉得眼前两眼水汪汪的顾朔风更添了几分可爱。
一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子而已,突然被关到这里,别说是疯人院,就是普通的禁足,只怕也会接受不了,尤其还是小言这种明显没吃过苦,蜜罐儿里宠大的娇宝贝。
难怪她之前行为那么乖张,那么桀骜不驯,应该是她对父母的示威反抗吧。
想喊姐姐就喊吧,反正你也比我小。
顾朔风半眯着眼又蹭了蹭于星澜的手,斜阳逆在身后,光痕勾勒着她柔和的脸部线条,脸侧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清晰柔软,她乖巧的像只慵懒的小奶喵,仿佛随时都会从喉咙里逸出呼噜呼噜的撒娇声。
姐姐~
没有呼噜呼噜,只有一声清甜的姐姐,软软糯糯,直酥到于星澜心底。
于星澜情不自禁勾起了一抹笑,清冷的眸底漾起丝丝温柔,这是只有对妹妹才有的温柔。
你是因为什么被送来这里的?
于星澜从不爱打听别人的事,今天第一次破了例,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太久太久没听到姐姐这个称呼了。
我呀我不敢说。顾朔风落寞地垂下眼帘,于星澜的手都放下了。
于星澜突然惊觉自己问到了别人的隐私,赶紧道:我就随口问问,不用答我的没关系。
顾朔风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我怕你会怕我,怕你以后看见我转头就跑。
不会的,精神疾病是不会传染的,再说,护士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待这么久,本身就说明了你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
顾朔风咬了咬唇,偷偷抬眸望向她,真的不会怕我吗?
于星澜仿佛看到了妹妹吮着手指偷偷抬眸望着她,委屈巴巴的问她:真的不能给我棒棒糖吃吗?
她不由神情更柔和了些,眉眼的清冷都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