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往常總是盈盈笑著,看起來誘人又輕佻,叫一些行事古板之人看不慣,一旦如現下一般冷了臉,便忽覺清冷,視線空洞,像一尊無情無欲的神像。
而如今,這尊冷瓷做的神像正姿態輕盈,身形優雅端著劍立於季蕭未身前,如同生來便是帝王的守護神,劍身洞穿了白瑾的喉嚨,劍尖尚在滴答落血。
白瑾面容有些猙獰,甚至還有些難以置信,瞪大著眼。
他張了張口,大約想喊木朝生的名字,開了口卻只源源不斷湧出大片血,喉嚨破開了空洞,空氣反灌進去,除卻「嗬嗬」的痛苦嘶叫,再也發不出其他聲音。
木朝生輕聲道:「真吵。」
那時察覺到對方似乎正衝著季蕭未而去,那一瞬說不上是保護欲還是占有欲作祟,出劍時不曾多想,刺出去後也不曾後悔,只感到血液飛濺,一時間有些懊惱。
於是便收回了劍,劍尖點地,微微回身同身後的季蕭未抱怨道:「血濺出來了。」
也不知道弄髒季蕭未的衣衫沒有。
木朝生手上沾了黏膩的液體,他微微蹙眉,想叫男人給他手絹擦擦手,卻因不能視物瞧不見身後白枝玉和那些臣子愣怔的神情,將將開了口,忽然聽某個大臣大聲道:「你竟當堂殺人。」
隨之響起的是白瑾摔倒在地的沉悶聲響,他還沒死,呼吸漸失,痛苦難耐地在地上抽搐,目眥欲裂地盯著木朝生。
木朝生只覺得心煩意亂,他總覺今日性情不暢,尤其是聽到那陌生人的聲音之後便愈發嚴重,躁動不安,抓著覆水劍的手都在隱隱顫抖。
如今人死了,或許還沒死,還有一口氣,但他心中舒爽了許多,也不介意再多殺兩個人。
「我不介意再多殺兩個人,」木朝生彎著眼睛笑起來,那股冰霜般的冷氣瞬時便散得乾乾淨淨,語氣又輕又軟,狀如撒嬌,「陛下若要治我的罪,終歸已經殺了,那便多殺兩個人,以免浪費這死罪的名頭。」
劍尖在殿中地磚上划過,帶出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響。
木朝生提著劍悠然穿過人群,朝著先前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道:「先從你開始吧。」
他滿身血,像個修羅,帶著徹骨的殺意,也無人阻攔,吳信然還要維持最後一絲假面,不能輕易讓吳家冠上謀逆的名頭,哪怕殿外有自己的眼線也不能輕易暴露。
這些個道貌岸然的臣子,一旦遇到這般情況,先前的團結一朝崩潰瓦解,紛紛退散開,擔心木朝生誤傷到自己,將那開口的臣子退上前去。
季蕭未冷笑了一下,他並不阻攔,也不讓白枝玉上前去,只見對方神情恍惚,知曉他從未見過木朝生殺人,只當他還是個亟需保護和寵愛的孩子,卻忘了木朝生是從地獄火海里自己一步一步爬出來的。
被人打斷了傲骨,踩踏到深淵泥沼中,卻只需要一隻手拽一拽他,他便能自己爬出來,便能夠抓住生機。
只要木朝生想活著,他一定能活下來。
那官員被木朝生步步緊逼,他一向當木朝生十個不值一提的男寵,沒想到這看不清東西的少年五感那般強悍,竟能精準捕捉到他的方位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