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袖開口,「身為內閣首輔,臣有必要提醒陛下, 太子妃殿下的身份著實可能掀起悍然大波,眼下陛下登基只有三日, 朝臣忙著國葬與登基一事,無暇他顧,待局勢穩定,禮部翰林院與都察院的御史,均會盯著此處不放,這些人是大晉朝廷之喉舌,您堵得住這悠悠之口嗎?」
「其二,身為父親,臣也認為,雲棲不適合留在皇宮。」
隨後他看向身側的女兒,「雲棲,你說呢?」
這時,跪著的老爺子也輕輕扯了扯外孫女的袖子,溫聲道,
「孩子,過來,給陛下磕個頭,謝陛下寬厚之恩。」
徐雲棲被他扯得一晃,眼底那抹怔忡也隨之被抖落。
是啊,這裡可不是熙王府,而是皇宮。
徐雲棲生長在鄉野,對於皇宮的認知與敬畏是有限的,直到這幾日,親身經歷了皇室權利傾軋,置身刀山火海,親眼看到同室操戈下那血雨腥風....心底何嘗沒有生出幾分茫然和困頓。
怕嗎,多少有一些。
只是這些顧慮和遲疑,終究被半夜那具溫暖結實的身子給暖化,給驅逐。
而眼下聽到老爺子這番話後,她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
她會是裴沐珩想要的皇后嗎?
更確切地說,她會是百官想要的太子妃嗎?
答案毋庸置疑。
如果沒有先皇那場賜婚,裴沐珩無論如何都不會娶她。
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了原點。
他因承諾與責任,慢慢衍生出一些愛意,與她磕磕絆絆到而今,再往後興許還要為了她與整個朝廷為敵。
太為難他了。
先皇駕崩了,那層壓在裴沐珩脊樑上的桎梏已被解除。
他可不必再履行那場婚約,他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理智驅使著徐雲棲緩緩折下膝蓋,慢慢跪了下去,她頭額點地,輕聲道,
「請陛下成全。」
裴沐珩腦子裡轟了一下,深邃的瞳仁暗如凝淵,怒火慢慢聚在眉心擰成一股厲芒,他憋著一肚子火無處發泄,臉色紅一陣青一陣,到最後聽到那句「請陛下成全」,所有的惱怒與郁碎又均化作慌亂。
說什麼尋到外祖父就安安生生跟他生個孩子,她就盼著能逃離這場婚姻吧。
她總是這麼瀟灑不羈,說轉身就能轉身。
她總是這般從容自如,從不肯將後背交給他。
他就知道,這一日終於還是來了。
皇帝見對面三人態度如此一致,臉色徹底沉下來,他看向兒子,
「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