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宮殿都籠罩在一種說不上來的靜謐、譎詭的氣氛里。
我慢下腳步,一步一步地走進內殿裡。
內殿並沒有什麼異常,空曠的大殿內星星點點地亮著火燭,除了沒有人,這裡和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剛從處死逆賊的現場回來的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夾雜著極淡的血腥味,越往床榻的方向走血腥味就越明顯。
可床榻上明明空空如也,什麼人也沒有,為什麼會有血腥味傳來?我聳著鼻子左右嗅了嗅,把目光放在了床頭的玉枕上。
床上是沒有東西,但……床下有啊。我知道床下有一條暗道,放著牛鬼蛇神的畫像,知道那條暗道黢黑又幽長,知道暗道的盡頭有一間和我府內臥房一模一樣的屋子,也知道那間屋子裡放著我的屍體和一盞不滅的長命燈。
那裡放著希望與死亡,如今又平添了不知名的血腥。
我幾乎是一路跑到那條暗道的盡頭的。跑來的路上我預想過很多種可能,最壞的也不過是梁宴沒有放棄招魂的荒謬想法,又請了幾位大師來招我的魂我。招魂嘛,用的都是稀奇古怪的法子,聞到點血腥味應該也不算奇怪。只要我見到梁宴,照他腦門來一棒子,去夢裡和他大吵一架,這個該死的傢伙應該就能清醒過來。
我的心臟一路都在砰砰地跳動著,顫動著我的胸腔上下起伏,感覺馬上就要重新活過來一樣。可我看著眼前的一幕,卻感覺我已經死透了,心房裡跳動的不是血肉,是一把刀。它一下又一下地刺在我的骨頭裡,把我扎的血肉模糊,從上到下都冷成一塊冰。
滿目都是血。
以房間中央的玉棺為中心,地上全部蔓延著大大小小的血花,血跡未乾,相互串流著融成一片。走進了仔細看,才能看出來那是類似符文之類的一種符咒,排列整齊,大小各畫了七個,占滿了整個房間。
而所有符咒圖畫的血流方向最終都匯向一個點——玉棺屍體上放的長命燈。
地上有散亂的書籍殘頁,我撿起來看,發現是很早以前記載巫師邪術的一本禁書,殘頁上寫的正是招魂陣的畫法。以血祭招生魂,要畫夠九大九小十八個圖案,配合神物做引子,開啟血陣,把人從地底拽回來。
「一派胡言!」
我憤恨地一甩手,當即就要把這蠱惑人心的邪書撕碎。若是真按照這書上所言,以血畫滿符咒,別說開啟那子虛烏有的血陣了,畫陣的人血早就流幹了。
我正要撕書,那一直蹲在地上塗塗畫畫的畫陣人終於感應到了什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我望了過來。
「沈……子義。」梁宴眼神里划過一瞬間的驚愕,緊接著垂下眼,頗為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扯著嘴角抬眼看我,笑道:「不是說好了天亮我接你回來,你提前回來做什麼。你不是要給你那位小鬼朋友報仇雪恨嗎,怎麼如此快……」
梁宴手指尖上全是血,從鼻頭帶過只留下一抹血痕。他沒意識到,他現在衣服上、鬢髮角連帶著白皙的臂腕,全都沾滿了血,整個人在我眼裡就像一張只會往下淌血的紙,風一吹就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