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著別人給自己燒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尤其是梁宴燒一點我的旁邊就出現一點他燒的東西時,那簡直像在看一場西域流傳的巫蠱祝術。
但好像生與死又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突出。
這一小處飛濺的薪火就是我與梁宴之間的隔閡,那么小、那麼近,卻又那麼難以靠近。
我承認我有些傷春悲秋,畢竟哪怕我活著,也不一定何年何月能擁有和梁宴這般和平共處推心置腹的時光。更何況我那副病軀根本撐不了多久,說不定哪天清晨就變成了一個口齒不清、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廢人。
不過幸運的是,我總算是擁有了一件完整而又潔淨的新衣服。
我剛從泉水裡出來把外衫套好,一直寂靜的桃林卻突然晃動了一下。有人從桃林中走出來,看著梁宴拿著樹枝在地上戳滅火堆,怔愣了一下,出聲問道:
「這位兄台……也是來祭奠亡人的嗎?」
我沒記錯的話這裡原來應該是皇家納暑乘涼的一處別院,後來梁宴把它改成了溫泉,種了一片桃林。但無論怎麼說,這裡始終是皇家私地,平日裡除了定期來打掃的宮人,絕對不應該有其他人造訪才對。
因此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出現在溫泉邊上時,我和梁宴都是一愣。梁宴比我反應快些,為那人話里的「亡人」二字皺了眉,冷道:
「不是。」
「我見兄台燃著火,還以為兄台是與我一般來祭奠昭明公主的。」那人笑著搖了搖頭,拱手道:「多有冒昧,還望兄台海涵。」
昭明公主?
這又是哪個朝代的公主?我到底讀的是正史嗎,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梁宴顯然沒有我這麼重的好奇心,他連為什麼外圍明明有那麼多守衛,這人還能闖進皇家園林都懶得問,不動聲色地靠過來扼住我的手腕,拉著我就要往外走。
以前在朝中任職時,我向來是什麼事都要打探個明白的。但做鬼這些時日我輕鬆慣了,已經懶得再管那麼多,任由梁宴拉著我走,邊走邊精疲力竭地打哈欠。
那人也不多語,見我們要走就蹲下來點燃自己帶的東西,嘴裡嘆道:
「我是任氏第八代子孫,受祖父之託,特來為您上香。昭明公主姜氏,願您已經安然轉世,享富貴無貧窮,嫁得良人,不負白頭。」
我的腳步一頓,硬生生扯著梁宴停下來。
梁宴疑惑地回過頭,正巧透過世人看不見的我,與那男子的目光對上。
那男子看著年歲並不大,眼神間透露著一種清澈的並不對人設防的稚嫩。他看著梁宴皺著眉望著自己的方向,手裡燒紙的動作停下來,問道:「兄台還有何事?難不成……兄台認識這位昭明公主?」
我扯著梁宴的袖口晃了晃,梁宴立刻心神領會,停下腳步抬眼沖對面問道:
「這位昭明公主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