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才我的心裡確實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委屈的話,那我現在看著梁宴挑著眉一副洋洋得意的心情就是:我能受得了這委屈?
賣胭脂的小攤販從剛才起就被雜耍吸引了目光,被梁宴占了一筆胭脂的便宜。如今我照貓畫虎,趁著小販沒注意,直接拿走了一盒胭脂,從梁宴大氅里倏地鑽出去,反手把胭脂灑在梁宴身上。
梁宴從小就聞不慣脂粉味,毫無防備地被我灑了一整盒,當即就打了幾個噴嚏。
走神的攤主被聲音吸引終於轉過頭來,一瞅那地上的胭脂盒,立馬指著梁宴喊道:「公子,你怎生碰倒了我家的胭脂!一兩銀子一盒,你得賠給我!」
我拍拍手,把手上殘餘的脂粉抖掉,抑制不住地狂笑,看著梁宴一邊打噴嚏一邊皺著眉沉著臉不情不願地掏錢買下那盒胭脂。
當朝皇帝在路邊沾了一身胭脂,還被小販坑掉了二兩銀子。若不是魂體受限,我真想現在就衝到史官府上把那長鬍鬚的老頭晃醒,讓他爬起來把如此喜事登記在冊,與萬民同樂。
我站在街邊樂得直笑,再一抬頭,就看見付完了錢的梁宴拿著盒胭脂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挑著唇角。
人面對危險事物的本能是拔腿就跑,但顯然我沒有這個機會,因為梁宴已經眼疾手快地扼住了我的手腕,拉著我往放煙花的橋上走去。
「看來我們沈卿很是喜歡這些小玩意,不如今晚就用這盒胭脂怎麼樣。」
人流攢動,梁宴的內衫沾了脂粉,我沒辦法再縮進去,只能任由他拉著我的手,在大氅的掩蓋下十指相扣。這狗東西不知道浮想聯翩了什麼畫面,扭頭小聲地不懷好意地沖我笑道:
「到時候哪怕你再咬著我的肩軟著聲求我慢點,我也絕對不會再心軟。」
大庭廣眾,朗朗乾坤。
我紅著耳根,惡狠狠地朝梁宴踢了一腳。
梁宴在漫天星光下,頑劣地衝著我笑。
……
距離煙花綻放還有一炷香的功夫,橋上的人流卻已經越來越多了。有舉著糖葫蘆的小販趁著熱鬧站在橋上叫賣,梁宴偏過頭去看,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回過頭來。
我知道他不會喜歡山楂球裹著糖漿的酸甜味道,他只是新奇,帶著一點點渴望的新奇。畢竟他人生幾十載,從未有過坐在父輩肩頭,笑著拿著糖葫蘆左搖右晃無憂無慮的日子。
梁宴不會為了這種小事遺憾,他那一眼除了新奇以外也不帶有其他任何意味,我卻為此感懷。
我從梁宴腰間掏出剛才的筆,就著一點淡紅在他手背上描寫到:「買支糖葫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