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實害怕之後太子的報復,只能按照我母親教我的禮,笨拙的對眼前的兩個人千恩萬謝,看著他們沿著宮牆一點一點走遠。
陽光午後,他們父子二人交談的聲音暖洋洋地傳過來。
「阿爹,這宮裡的桃花真好看,塞北都沒有,我們摘一些回去給阿娘做胭脂吧!」
「子義喜歡?喜歡的話一會兒走的時候阿爹偷偷上樹給你折兩枝回去。你阿娘不喜歡宮裡的東西,等宴席結束,我帶你們娘倆上京都大街上逛去,給你阿娘挑最好看的胭脂。」
「阿娘要是知道你又爬樹,回去肯定要罵你!」
「你這小子,我爬樹是為了誰?你不說我不說,你阿娘怎麼會知道。」
那才是我見沈子義的第一面,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他們走在陽光里的背影,也永遠記得那一天,有人挺身而出,稚嫩的手握著我小小的手,跟我說:「不用怕,跟我走。」
我記那句話記了很多年,後來牽著我的小孩長大了,我給了他數不盡的桃花,也對他說:「別怕,萬事有我。」
可他的眼裡只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和隨之升起的濃厚譏諷,他言笑晏晏,眼裡卻沒有一絲真心,他恭恭敬敬地喊彎下腰喊我:
「陛下。」
「臣不敢。」
……
我第二次見到沈子義,就是沈家滅門的那一年。永寧四十八年,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地點,欺負我的太子已經長大了,他不再將針對放在明面上,而是引導宮裡的孩子孤立我、討厭我、欺辱我。而我依舊唯唯諾諾地苟活在宮裡。
那天我被皇子們的幾個小跟班,拖到御花園裡揍,他們邊揍我邊還手,所以就被揍的更狠,沒一會就鼻青臉腫。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接進宮裡的沈子義帶著沈誼從旁邊經過。
我臉上是被揍的新鮮的血跡,沈子義臉上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乾涸血跡,血跡很多,沾在他的臉上衣服上,再配上他冷橫過來的目光,看上去就像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欺負我的小孩們被他冰冷的眼神一凜,當即就被嚇著哭著跑走了。
只有我還站在原地,看著被他牽在手裡怯生生望過來的小女孩,抬了抬唇角。
他又救了我一次,他還是沒變,總喜歡牽著那些孤苦之人的手。
真好。
要是……他牽著的人能永遠是我,就更好了。
那時候我不知道沈子義那雙毫無溫度的眼裡蘊著怎樣的生死血仇,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才從當年那個做什麼事都有底氣愛撒嬌的小孩,變成了暮氣沉沉滿腹城府的人。
但我唯獨知道且一直沒變的一件事就是——我信他。
他要棋子,我當。
他要利用人,我去。
他要推翻這腐朽朝野,要殺光所有仇人,要報他的血仇,那我就努力地朝上爬,我來當他的馬前卒,我來做他的底氣。
我來……讓他重新變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