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趕不走他,無常勸不動他,後來連閻王都親自來了一趟,可這鬼就是鐵了心,哪怕要被扔進油鍋里也不肯轉世投胎,忘記前塵過往。
這鬼一介書生模樣,看著文文弱弱的,卻是個性子執拗的,除了每天雷打不動的在奈何橋前站一整天,就是嘴裡神神叨叨地呢喃著:「我在等我娘子,我們約好了的。」
久而久之,地府里的鬼也都知道,這位叫任良風的公子有一個極其恩愛的娘子,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他二人沒能等來白首以沫,生前約定好了要在奈何橋前等彼此,一起去投胎。
可是聽過他講述的人都會嘆一口氣,不說緣由,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死在任良風前面的人,怕是早就來過了地府前往了輪迴,哪怕你在這裡等上千年萬年,又如何能等到一個早就把你忘了的人呢。
任良風不聽。
他就像是一個缺了一根筋的傻子,除了他口中的娘子,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值得他在意。
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
地府來來往往的鬼換了又換,多少有心結的鬼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放下了一切,前往了輪迴。
唯獨任良風。
他一點都不像他的名字,他做不了來去自由的風,反而成了一塊屹立不倒的石,任憑時間再怎麼流轉,他都笨拙的、堅定的等在原地。
等一個誰都覺得不會再相見的人。
而這百年來也鮮少有鬼知道,任良風要等的這位娘子,其實從未跟他拜過高堂。
他的小新娘死在了嫁給他的前夜,死在了憧憬卻無法實現的夢裡。
死了一百年。
這一百年星河斗轉、滄海桑田,任良風守在奈何橋前,見慣了生死,看淡了人心,也見識了太多誓言如煙滅。
人人都笑他傻,笑他痴。
任良風總是雲淡風輕地搖搖頭,然後絲毫不改地站在橋前。
可就在這百年後的這一天。
平淡的像一汪不會流動的水的這一天。
有人從生死的交界處出來,還和當年一樣愛衝著他笑,眼裡卻含了一汪洶湧流出的水,喊他道:
「書呆子......」
那個姑娘一如他百年前初見她時笑的那般明艷,戴著奪目的朱釵,一搖一晃,奔進他百年來思念如注的海里。
芳華乍現。
一如當年。
姜湘眉梢帶著笑,眼底卻是止也止不住淚意。她站在原地喊任良風書呆子,那個書呆子就裹挾著風跑來抱住她。
死死地把她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