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太執拗,性子其實是偏執的,只是從小家庭條件好,沒有什麼特別想要卻得不到的,人生順遂,沒有體現出來他的性子。」文女士嘆了一口氣,「自從......小慧去世後,他整個人都變了,渾身鋒芒畢露,性子裡的刺全都冒了出來,扎傷別人,也把自己割得鮮血淋漓。也怪我那個時候太沉湎於傷痛,小慧從小就是我的驕傲,她離開的太突然,我實在接受不了,最後身體撐不住,纏綿病榻大半年。等我終於平復心情接受現實的時候,才發現傅深已經把自己困死在那天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兩個孩子,我一個都沒養好,誤了他們一生。」
「先生不會這麼想的。」林溫握住傅母的手,「他絕對沒有怪您,我能看出來,他很愛您,也很想保護您。」
文女士欣慰地拍了拍林溫的手背:「不用安慰我,愛就是這樣子的,無論做多少都覺得虧欠對方。我也知道傅深有事瞞我,不然他不會性情大變不顧勸阻也要留在國內從事一個他完全不喜歡的職業。但他不想告訴我,我就不問。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我只想我最後一個孩子能過上他想過的日子。無論他想做什麼,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他。」
「其實你也一樣小溫,我這次回來,看見你陪在傅深身邊我很高興,沒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形單影隻,我也希望傅深能有人相伴。但你也是你父母的孩子,你也應該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你想離開,你想去任何地方,我也會支持你的。」文女士抬起手,摸了摸林溫的頭,就像對待自己孩子那樣溫柔。「我聽傅深說了你家人的事情,這些年沒有人給你撐腰,你一定過得很委屈。辛苦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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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墓園。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晚霞在最後一點落日的光暈里綻放著自己的身姿。墓群獨立環繞,像一首無人吟唱的肅穆詩,只等待著每一位拜訪者為他們帶來柔聲的音符,喚醒他們在人世間的美好眷戀。
在一小片長滿了野花的墓碑前,傅深跪坐的身影顯得格外的蕭索。他和其他來掃墓祭奠的拜訪者不同,他沒穿黑衣也沒拿鮮花,只是倒了兩杯酒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坐就是一整天。
像另一座被定格了的墳墓。
只是這座墳墓還有呼吸,還能在聽見腳步聲靠近的時候詐屍還魂,抬起空洞的眼偏頭望去,流露出林溫從來沒有見過的脆弱和茫然。
如果說林溫的苦痛是寂靜無聲的,是忍耐之後經年累月的落寞。那傅深的脆弱就是轉瞬即逝的,是一遍又一遍跪坐塵埃之間,剖心刺肺詰問自己後強撐戴上堅不可摧虛假的皮,只能在廢墟里,窺見一點點藏起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