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三日,裴浚開始齋戒,這期間自然沒想著碰李鳳寧。
裴浚對父母格外誠孝,每一步都親力親為,三日過去,李鳳寧瞧著他好像瘦了少許,這一次,楊婉表現得尤為出眾,從扎河燈,主持姑娘們抄寫經書禱告,到素食瓜果準備,每一處都十分精細,盡善盡美。
她讓裴浚再一次見識到了宰相府第蘊養出來的貴女氣派。
中元節這一日夜,所有女官及隆安太妃等人,陪伴皇帝在太液池邊放河燈。
儀式過半,隆安太妃先行離去,凌虛台上,只剩下裴浚與十幾名女官。
太后病倒了,章佩佩在侍疾不曾過來,有資格立在皇帝身側的只有楊婉。雖說都是女官,平日列席也講究排序先後,鳳寧因父親官銜總總排在末尾。
凌虛台臨淵而築,幾乎是從一片樹林裡憑空伸出來,躍於水面之上,水浪拍天,裴浚一襲月白常服憑風而立,大約也只有這一身真龍天子的淵渟氣度能壓住這凌虛台這一份勃然。
河燈已備好,楊婉帶著宮人呈上,又將火摺子遞給裴浚,待他親自點燃燈火,便可放燈離去。
裴浚從她手中接過火摺子,將燈芯點燃,隨後親自用鐵鉤將河燈緩緩擱去水面,做完這一切,他負手立在台前,張望河燈遠去。
李鳳寧目光在他身上落了落,又悄悄拉著楊玉蘇說,
「待會你陪我尋個地兒去放燈,我也給我娘放一盞。」
楊玉蘇視線卻凝在前頭那兩人,有些挪不開眼,「行行行,我知道了,我陪你去便是。」
鳳寧見她心不在焉,順著她視線望去,只見楊婉與裴浚立在一處,也不知在說道什麼,楊婉每說一句,裴浚便點一下頭,似乎十分認可。
凌虛台兩側的望柱均點了一盞碩大的六面羊角宮燈,融融柔柔的燈芒打在那兩張臉上,如玉生華,楊婉一顰一笑均透著端莊大方,至於那個男人,比楊婉高出大半截頭,側臉輪廓分明,神情端肅凜然,叫人不可冒犯。
楊玉蘇由衷嘆道,「鳳寧,你有沒有覺著他們倆很般配?」
「般配」二字如針一般扎入鳳寧心坎,她心裡忽然難受得透不過氣來,「是嗎?」鳳寧從來都知道天子三宮六院,佳麗如雲,可今日親眼看到他與旁人立在一處,聽人提起他與旁人般配,心裡還是剜肉般疼。
她不該有這樣的情緒,卻怎麼都控制不住。
眼眶的熱意一陣一陣往外冒,鳳寧逼著自己挪開視線,可就在這時,裴浚似乎感應一般扭過頭來,那一下恰恰捕捉到鳳寧閃躲的目光,鳳寧飛快避開他的眼神,將心口的痛意咽回去。
今夜的風並不怎麼涼快,鳳寧卻沒由來地起一層雞皮疙瘩,後脊一陣陣打顫。
她終於明白,方才那一眼是什麼感覺,是夠不著的感覺。
她沒管裴浚與楊婉說什麼,悄悄退出凌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