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聽了永寧侯這句話輕輕笑了一下,還算是個聰明人,不然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
京營團練使,管轄全京城的輯賊狗盜巡防之事,關鍵時刻可左右整座皇城安虞,當年江濱便是在他的位置動了起兵謀反的念頭,永寧侯在京城舉足輕重。
裴浚身側可是立著起居錄的侍官,永寧侯今日面聖可是要記錄在檔的。
「永寧侯此話朕不甚明白,您何罪之有?」
永寧侯苦笑,據實已告,「臣不敢再欺瞞陛下,事實上,此前李府換親,也有侯府之故,小兒與李府的婚姻乃臣母親所定,定的雖是李二姑娘,可臣與內子著實不喜李二姑娘庶女身份,對著李家李代桃僵便睜一隻閉隻眼,而今日之所以與陛下陳情,實則...」
「實則是想把罪責推給李巍,保住侯府的名聲是嗎?」裴浚接話道。
永寧侯老淚縱橫,頓首不止,「聖上英明,確實如此。」
裴浚又哦了一聲,「原先還當是朕強人所難,妨礙了兩府的婚約,想寬慰彌補永寧侯府,如今瞧來好像不必了....」
永寧侯大氣不敢出,「臣有罪,臣有罪....」
裴浚頷首,視線調至韓子陵身上,「愛卿方才說侯府世子與李鳳寧不曾見過面,此話當真?」
韓子陵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永寧侯瞥了一眼身後的韓子陵,想起韓子陵在行宮為李鳳寧美色所惑,鬧著非要退親,此事未必皇帝不知曉,是以不敢再試探皇帝底線,連忙回道,「李姑娘入宮之前著實沒見過,入宮之後在行宮倒是偶然見過一面。」
「哦....」裴浚又笑了,這回是問向韓子陵,「韓世子,見面之前答應娶李府嫡女,那見了面之後呢?」
一行冷汗從永寧侯後脊滑落,他悄悄瞥著兒子,緊張地心都要跳出來了。
皇帝真不愧是皇帝,一針見血。
韓子陵額尖的汗一顆顆往下砸,濕了手背,他心裡是不服的,方才皇帝在大殿那番話,明擺著替李鳳寧遮掩,憑什麼?憑什麼他一句話就能扭轉乾坤,他想做位寬和明君,就該當眾鞭撻李巍,將李鳳寧退出宮,成全侯府這門婚事,可惜沒有,他的夢碎了。
韓子陵見過裴浚幾面,年輕的天子談吐不凡,氣質卓越,生得也格外俊美,舉止是內斂而溫潤的,還當他藩王入嗣在朝臣面前多少有些謹慎小心,可他錯看了,今日一見,才真正見識到他的可怕,瞧方才短短几句話拿捏到他父親頭上來了,現在又在他頭頂懸了一柄劍。
韓子陵心裡再不滿,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他踟躕著答道,
「回陛下,臣沒見鳳寧姑娘之前,著實嫌棄她庶女的身份,見了之後,得知鳳寧姑娘是為李府欺瞞哄騙方才換親,臣嫌惡李府嘴臉,認定這樣的親家結不得,是以生了退親之心。」
絕口不提他對鳳寧的心思。
永寧侯見兒子回答得還算聰明,鬆了一口氣。
裴浚還是不打算放過他,歪首望著他,笑道,「心裡遺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