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乙挑了眉。
還以為他一口氣把所有和樂隊有關的東西都燒了。
「嗯。」他拿出貝斯。
秦一隅看過去,那是把極其普通、甚至可以說入門級別的琴,黑灰色漸變,新人愛用的街琴。
坦白講,這也挺符合預期。
他對南乙的器樂水平其實沒抱多大期待,畢竟年紀擺在這裡,又是個從來沒有過樂隊經驗的純小白。
可能就是一時的新鮮感作祟吧。喜歡音樂,所以去看了音樂節,順勢喜歡上無序角落,喜歡上過去的他,於是一頭熱地前來邀請,根本沒考慮那麼多。
但凡換另一個人,秦一隅根本一點餘地都不會留,直接掃地出門,更別提讓人在自己面前彈貝斯,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偏偏是他。
如果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未免太過殘忍。
對他自己也殘忍,畢竟當初那一瞬間帶來的悸動是真的。
他根本沒察覺,至始至終,他都在不由自主地望著那雙眼睛。
南乙插上音箱,垂眼調音:「想聽什麼?」
秦一隅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看上去有些無所謂。
「都行吧,什麼都行,都一樣。」
他對此不抱期待,或者說對自己不抱期待。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
即便找到了又能怎麼樣?他們本應在最頂峰時相遇,而不是如今,自己像一條喪家犬一樣,接受他同情泛濫的施捨。
誰都可以伸出手,誰都可以可憐自己,但不能是這個人。
秦一隅眼前霧蒙蒙一片,他側過頭,不想面對南乙的臉,用很平和、甚至稱得上溫柔的語氣,說出了更為決絕的話。
「彈完你就可以走了,再也別出現了,好嗎?」
這樣的話,短短几天秦一隅說了好多次,可直覺告訴南乙,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在此之前,他不是沒想過如何用技術打動秦一隅,所以才會想引他去排練室,而恰巧他也知道,過去的秦一隅非常、非常需要一個技術過硬的貝斯手。
這是他六年前親耳聽到的。
當初,沉浸在仇恨中的南乙,幾乎喪失了做普通中學生的快樂,也失去了表達欲。
他越是恨,喉嚨越是發緊、發澀,無法控訴,無法叫喊,只能獨自行走在一條死寂的黑暗隧道。
然而秦一隅出現了,他用一首未唱完的歌,不管不顧地、生生地砸出一個洞,笑著告訴他,看到了嗎?這是搖滾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