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小學時候就跟小乙睡,習慣了。」遲之陽小聲說。
「小學?你們認識這麼早?」嚴霽問。
「住樓上樓下。」南乙說,「遲之陽經常來我家吃飯,一起寫作業,晚上沒事兒就留下來睡覺。」
秦一隅陰陽怪氣道:「真幸福啊。」
遲之陽道:「閉嘴吧你!」
嚴霽點了點頭,道:「沒關係的,我以前加班也經常睡沙發。」
「不用!」遲之陽受不了別人委屈自己,「誰讓你睡沙發了!這又不是加班,就算只有一張床我也不會讓你睡沙發的!」
吃著麵包的秦一隅悄悄沖嚴霽比了個大拇指。
嚴霽抿開笑意,順著動作看到他的手,頓了頓,還是開了口。
「一隅,我一直想問,你脖子上和手上的紋身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意義。
不知為何,秦一隅聽完的第一反應是看向了南乙。
這簡直是身體對大腦的叛變,根本沒經過同意,也搞不明白原因。
莫名其妙。
他選擇先說手的部分。
「以前上高中那會兒,我特別愛睡覺,經常換著地兒打瞌睡。其中我最喜歡、睡得最香的地方是一間自習室,就在我們學校藝術樓琴房隔壁。」
「那間教室的窗戶特別大,被窗框分成好多格。窗外有一棵被養得很好很大的玉蘭樹,比頤和園樂壽堂那兩棵還漂亮。每年春天開花兒,那面窗戶就跟下雪一樣,雪白雪白,風一吹,明晃晃的。」
他的形容尤其生動,南乙幾乎能看得到畫面。
但他轉念一想,或許不是因為這描述,是因為他真的親眼看到過。
花開得太好,雪白雪白,明晃晃的搖動著,桌上、牆壁上全是綽約的陰影,整間教室變成光影搖曳的游泳池底。
像夢。
「夏天的時候花就全落了,只剩下滿樹綠油油的葉子。」
他笑了笑,看向其他人:「你們不覺得玉蘭樹很有趣嗎?開花兒的時候不見一片葉子,等樹葉滿得沒處長的時候,又一朵花都沒有了。」
他的視線瞟向很遠的地方,變得很空,陷入回憶中。
「我總感覺,這世上的很多人、很多事兒,就跟玉蘭的花和葉子一樣,明明就在一個地方,但始終見不著面兒,就這麼錯過了。
就這兩年吧,我老夢到以前,夢到那間教室、那扇被花塞滿的窗戶,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一種暗示,所以就乾脆紋到了手上。」
也蓋住了車禍留下的傷痕。
遲之陽聽著這些話,眼睛卻不住地往南乙身上瞟。
作為發小,他很清楚南乙和秦一隅同在一所中學。南乙的書桌上有幅素描畫,是那扇玉蘭花窗。他看到過,是南乙畫的。
這難道不是共同的記憶嗎?他試圖用眼神暗示南乙,讓他也加入這個話題。
這樣不就能拉近關係了?
可南乙一言不發,看上去像個一無所知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