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對同樣傷痕累累的人說謊。
然而,要讓成年人信任、不輕視一個孩子的話,實在難於登天。第一次南乙被禮貌地請了出去,沒來得及說更多,後來他又上門兩次,無果。
最後一次隔了很久,在薛愉的忌日,他在墓碑前等了很久。
那一次,這對傷心的父母決定聽他說完,也被他超出同齡人的頭腦和沉著到可怕的心理素質所震撼。
當他將需要說的,說完之後,得到的是對方抖著聲音的一句疑問。
「這些……你想了多久?」
南乙也為薛愉上了一炷香,然後起身。
「一直都在想,從我決定要報仇的那天起,每天都在想,已經數不清了。」
而南乙也始終記得這對父母紅著眼眶說的話。
「如果有需要,請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幫你,做什麼都可以。」
那天的太陽也是這麼刺眼,刀子一樣往人的眼睛裡扎。
很多時候,他盯著蔣甜的臉,看著她那諂媚混合征服欲的笑容,仿佛化身一個幽靈,來到她和薛愉所在的學校,親眼目睹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這笑容和她用開水潑在薛愉後背的笑容一樣嗎?和她將薛愉逼進洗手間,逼她脫下校服和上衣,用原子筆在她身上寫惡毒謾罵的笑容一樣嗎?
她被縱容作惡、還能全身而退的源頭,是因為有一個掌握一定權力的父親。
那她父親權力的來源呢?是一場場肇事逃逸被掩蓋後的獎勵嗎?
再這些念頭逐漸滑入深淵之前,南乙對自己叫停了。
平靜地舒出一口氣,他的腳步停在垃圾桶前,將手裡沒開過的奶茶裝回袋子裡,毫無留戀地扔了進去。
誰知就在這時,耳邊忽然被人吹了口氣,是西瓜味泡泡糖的氣息。
耳朵很癢,南乙躲了躲,皺著眉扭頭,在看到來人時眉頭漸漸鬆開。
「扔垃圾呢。」秦一隅兩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嚼著泡泡糖,沖他笑,「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別人送的?」
南乙沒正面回答,視線從他眼睛下移到他脖子上的紋身,思考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還真是別人送的。」秦一隅挑了挑眉,「一口都沒喝就直接扔了,怎麼這麼無情。」
南乙無心地勾了勾嘴角,「嗯,我這人就這樣。」
秦一隅胡鬧似的提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那要是我給你買呢?也直接扔?」
「你先買了再說。」南乙的目光抬了抬,在秦一隅臉上掃過,然後又問,「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說東門……」
「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快到了,正要告訴你呢。」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到秦一隅臉上,他眯了眯眼,「誰知道你小子電話掛得那麼快。」
南乙沒說話,心裡在想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看到他和蔣甜說話了?
「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