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學時想破腦袋都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妙應寺白塔,回頭一看,是挺漂亮。歷經三劫的古剎,直愣愣杵在藍天和青灰色的屋檐間,看著就讓人平靜。
秦一隅開口說:「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剛搬回西城,不知道為什麼,總想起我媽,隔一天就去看她一次,每次回來就坐68路。」
從公主墳東到辟才胡同西口,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沿途的風景看到閉上眼也能復現。
南乙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即便這並不是他找到秦一隅的方式,但也是真實發生的,他的確坐過那輛車,只不過不是偶遇,是他已經找到之後才跟著的。
「然後呢?」
「然後……」南乙頓了頓,「我跟著下車了,但那天人實在太多了,遊客也多,跟著跟著我就跟丟了,只能到處找找看,後來進了胡同,看到了你的背影,進了一間紋身店。」
「周淮的店?」秦一隅問。
「嗯,後來知道的。」
其實不是的。
心裡的另一個自己在申辯,在試圖敲醒南乙,試圖讓他說出真心話。
你明明花了很大的氣力才找到他,為什麼不敢說?為什麼要模糊成一次偶遇?這簡直就是一張紙糊的面具,一戳就破,面具下面躲著的人難道不是一個懦夫嗎?
他沒辦法反駁內心深處的自己。
的確不是偶遇。
學校那邊找不到,父親破產欠債逃走,母親去世,好像所有的線索都斷了,那時候的他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周淮身上。
他很清楚這兩人情誼深厚,如果秦一隅是自己渴望人間蒸發,周淮一定會幫他瞞住所有人。要是秦一隅哪天殺了人,說不定周淮都會一邊罵他瘋了,一邊幫他埋屍。
直接找到周淮本人去問,一定是行不通的,南乙只能私底下調查周淮,跟蹤他。
過去南乙的一顆心只撲在秦一隅身上,完全不了解周淮。悄悄關注他私人帳號、細細查過之後,他才發現,這人的叛逆和神出鬼沒和秦一隅不相上下,難怪會成為朋友。
獨,高中讀完就出了櫃,和父母鬧得很僵,讓他往東他必定往西,很多人的評論他都不回,一人除外,他留言很少,但每次周淮都必回,語氣還很熱絡。
後來南乙查到,那人是他的表哥林逸青,網上能檢索到他的履歷,相當漂亮、標準的社會精英,最近被任命為國內一所網際網路龍頭企業旗下文娛平台集團的CFO,正在進行一項重要的併購案,而他才二十九歲。
當時的南乙沒有在意,只覺得這樣的上層精英和周淮看上去八竿子打不著。
周淮的社交帳號上從不提及秦一隅,但南乙覺得,只要能跟住他,總有一天他會和秦一隅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