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蜜色的床頭燈光里,秦一隅的眼神泛著光彩,明亮得像是火焰,深而透,是熱烈的,暖的,筆直地望著他,似乎連整個房間都被這眼波中的光彩點亮了。
他竟然一點也不好奇,一點詰問都沒有。
南乙感到疑惑,但還是赤腳走了過去,坐在那團棉花糖似的小沙發上。吹風機被打開,轟隆隆的聲響驅趕了頭腦中複雜的思緒。秦一隅摘去了手套,手指輕柔地穿梭在髮絲間,南乙閉著眼,在斷續的相觸中,一點點描摹出秦一隅此刻指尖的樣子。
新陳疊加的繭,軟的血泡,硬的痂殼,深深淺淺吉他弦留下的痕跡,模糊的指紋,淌到指尖的愛意。
而秦一隅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從排練到晚餐,最後是他落空的宵夜。
「昨天跟你說的烤冷麵,我今天沒買到。」
南乙在心裡想,這是我的錯。但他沒對秦一隅承認,只是說:「下次我給你買。」
是你害我沒吃到,感到愧疚嗎?秦一隅想。
他安靜地撥弄開南乙柔軟的頭髮,右手晃著吹風機,一層層,一縷縷,忽然地,他雙手一頓。
「怎麼了?」南乙察覺到。
「沒什麼,你頭髮長長了一點。」
秦一隅繼續給他吹頭髮,鼻尖卻一陣酸澀。
在南乙黑得像墨一樣的頭髮里,竟然藏了幾根白髮,這不是一天兩天能長出來的,明夕相處,可到現在才發現。
他才十八歲啊。
想要殺人的瘋狂、暴戾,與酸楚和心痛雜糅在胸口,令秦一隅擰緊了眉頭,但他不希望南乙發現,於是拼了命壓下來,像往常那樣笑得散漫,關掉吹風機,開玩笑似的說:「小乙,我們一起染頭髮吧。」
聽到這句,南乙仰起臉,頭靠住他的膝蓋,就這樣望著他,有些迷茫地從鼻腔發出一個單音節。
「嗯?」
秦一隅卻彎腰俯身,扶著他的下巴,和他接了個倒置的吻。
「馬上要過新年了,一起染個新顏色,好不好?」
南乙想到之前在機場接機的樂迷,猜想秦一隅大概是把她的話記住了,明明那時候還在開玩笑。他忽然覺得這樣子的秦一隅很可愛,於是轉了身,仍坐在懶人沙發上,下巴抵著秦一隅的膝蓋,抬眼盯他:「好啊。」
「別坐地上了。」秦一隅揉了揉他發頂,將人拉到床上,自己靠著床頭坐好,讓南乙枕在他膝蓋上,半蜷縮地側躺。
「這樣舒服嗎?」他輕聲問,手撩開南乙側臉頭髮,讓耳朵露出來。
南乙閉上眼:「嗯。」
他洗澡時會摘掉所有耳釘,將那些亮亮的金屬放在洗手台空著的透明小盒子裡,那是他之前貝斯撥片的包裝盒。
去掉這些小釘子的南乙,只剩下一對柔軟的耳朵,和難以被發現的孔洞。
手指太粗糙,秦一隅用屈起的指節輕蹭他的耳垂。他想到第一次的時候,南乙告訴他左耳耳垂上耳洞的來歷。因為知道了他的名字,所以穿了這個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