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向日葵在洗漱台上熱烈綻放,燈光造就的老舊油畫質感,像極了梵谷的世界名畫。
劉婆婆渾濁的眼睛裡也仿佛有了一星亮色,蠕動歪斜的嘴唇,含混不清地笑:「真好看啊,有心了乖妹妹,就你還記得……我最喜歡的花。」
林知言看不太清劉婆婆平憋的唇形,但能看出對方很開心,於是也跟著笑了笑,扯了紙巾細緻地給老人拭去嘴角淌下的涎水。
秋姐在一旁給劉婆婆測量血壓心率、檢查健康狀態,林知言則熟稔地拿起梳子和剪刀,為劉婆婆修剪過長的指甲和蓬亂白髮——這都是助浴師在正式助浴前必要的準備工作。
「吃……孩子,吃!」
劉婆婆很喜歡這個專業又細心的小姑娘,偷偷拉住她的手,將兜里攢下的巧克力不住地往林知言手心裡塞。
林知言推辭不掉,只好接了一塊。
中年女人倚在對面次臥的門口打電話,斜眼盯著衛生間的動靜,皺了皺眉。
「……不就是幫人搓澡的嗎,還整出花樣來了,一次就要收好幾百。別怪我多心,有些小年輕就是利用老人家怕寂寞的特點,想盡辦法套近乎,騙錢。」
中年女人壓低聲音,對著電話里抱怨,「我瞧見好幾回了,咱媽有好吃的不想著自己的兒女孫輩,都上趕著捧給了外人。」
林知言渾然不知,老年人身體脆弱,挪動擦洗都要十分十分小心,容不得絲毫分神。她和秋姐前前後後忙碌了將近兩個小時,總算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劉婆婆望著鏡子中短髮齊整、乾淨精神的自己,整個人容光煥發,拉著林知言和秋姐的手一個勁兒地夸,讓她們有時間常來照看。
林知言一邊收拾器械一邊抬頭,露出個元氣滿滿的笑。
做好善後工作,林知言正換鞋要走,卻被一股蠻力從身後拽住。
她愕然回首,只見劉婆婆的女兒黑著一張臉,大聲質問她什麼,連一旁的秋姐都呆住了。
林知言從對方激動張合的唇形中隱約辨出一句話:「我媽的戒指呢?!」
一枚和田玉金戒指,是劉女士孝敬給老太太、用於練習手指屈伸的,據說價值兩三千。剛才洗澡時戒指還在老太太的無名指上,現在不翼而飛,劉女士第一個懷疑林知言。
可林知言記得很清楚,剛才收尾時戒指的確還在老太太手指上——她親自給老太太擦手剪的指甲,不可能記錯!
戒指風波持續了一個下午,無奈浴室沒監控,劉婆婆記憶又時好時差,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翻遍了浴室里外也找不到戒指,最終還是以林知言道歉並退回全部款項告終。
劉女士不依不饒,明確表示讓助浴公司換人和秋姐搭檔,並拒絕再讓林知言上門工作。
林知言一天白干不說,客源和口碑都受到了一定影響。
無妄之災,林知言百口莫辯。
回到宿舍已是天黑,她筋疲力竭地癱在靠椅上,將壞了的助聽器放入乾燥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