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回來了呀。」
「他今年讀高中了吧,真是好久不見了,變樣了呢,一眼都沒認出來。」
遲潛偏頭看過去。
馬路對面,陳槐安插著口袋低著頭走路,落日餘暉,他穿著黑色的衝鋒衣,拉鏈一直拉到脖頸上面,蓋住了白皙的皮膚,黑色的鴨舌帽下烏髮碎密的搭在額前,落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眉目,但能瞥見輪廓鋒利,身形又高又瘦。
其實不是變樣了吧。
是蛻變了。
那個穿著不合身小夾襖的大哥哥,現在終於穿上了像樣的衣服,走在路上,挺直了腰板,終於像棵真正的槐樹了。
「四月,你說,和諧村的上一站是哪裡?」遲潛突然開口問。
趙四月還在好奇的看著馬路對面,聞言隨口答了一句:「吳家水閘啊,遲潛你怎麼這都不記得了呀,我們都坐過好多回了。」
「……我知道,你見過有人在那一站下的嗎?」
趙四月搖搖頭,「沒有啊,那是水閘啊,大家都住這邊,誰會在那裡下,平白多走幾步路。」
遲潛就笑了,他附和著說:「是吧,今天之前,我也沒見過。」
「但是過了水閘,倒是有家精品店,那壁櫥上面的水晶企鵝可好看了,但是超貴。」
遲潛挑挑眉,心想,他肯定不是為了這個。
「不過沒你送我的水晶熊貓好看,不要花錢的,是最好的。」她笑笑說。
遲潛也笑了,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四月,我去跟他說幾句話,你在這裡等我。」
「啊。」少女愣了愣,她剛想問說什麼,少年已經先一步跑過去了,飛揚的樣子就像是搭在枝頭的鳥雀,振著翅膀,棲在了某人的面前。
趙四月在原地看著,微微有些驚訝。
「遲潛啊,這麼急。」
「還沒見過呢。」
馬路對面,夕陽拉下兩個人的陰影,鋪在地上,一個蓋過另一個。
遲潛撐著腿微微喘著氣,也許是盛夏暑熱,只是走這兩步路,就有些難挨,臉上就透著股薄紅,鼻子上掛了些水珠,眼睛卻是緊緊盯著面前的人。
陳槐安垂眸看著他身後的影子,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你擋著我的路了。」
遲潛站起身,目光下移,瞥見他的衣角,是黑色的。
收回了視線,遲潛說:「我知道,我知道。」
「……」
遲潛就不說話了,他其實是想問問他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下車,但是話到嘴邊又問不出來了,他想起小時候他也是那樣偷偷把書放在他家門口,氣急了不過也就是撒謊騙他說書是他朋友的,騙他葉子是楊樹葉。
面前這個人一身的黑,冷冰冰的,好像跟木頭墩子沒什麼兩樣。
但是遲潛知道,才不一樣。
木頭墩子從不說謊話,但是這個人呢,這個人就是個騙子。
問他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