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嗎?」
陳槐安抿唇,多問了一句。
「喜歡啊。」遲潛抬眼看他,又說:「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從前大院門口有棵洋紫荊樹,那棵樹每年樹根底下都要長出許多線蟲,都是我給它剔的。」
陳槐安聽他的話,只是想像著那個場景,心裡竟然也能生出許多嫉妒。
他在嫉妒著一棵樹。
這樣的事實倒不至於讓他很驚訝,陳槐安早就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那就是他一直都是個很陰暗的人,根本就見不得人好。
很小的時候,他就什麼都嫉妒,要被他嫉妒也實在簡單,只要能吃口飽飯,他就嫉妒。
當然,他最嫉妒的還是遲潛。
那個記憶里的小孩,周圍總是圍著許多人,他想要什麼都會有人給他,明明不是太陽,卻比太陽還管用,好像只要他一笑,天就能亮了。
他不懂啊,他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他不曾出現的話,也許陳槐安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天底下竟然會有這樣一種人。
可是,他偏偏出現了。
在那個樓梯的狹縫間,他腳邊的那灘髒水,像極了陳槐安的化身。
遠處風過,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種嫉妒就慢慢演變成愛了,現在,陳槐安的愛因遲潛而生,嫉妒也因遲潛而生。
「記得。」
他這話說得很輕,像是在肯定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從前,又像是在安撫著什麼。
那棵洋紫荊樹早已經沒有了,零六年的陳槐安跟著陸休寧的父親陸績去寫生回過一次海城,只不過他去的不巧,去的時候,不僅樹沒有,人也不在了。
陳槐安不確定遲潛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並沒有事先開口去提,只不過下一刻,遲潛感嘆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也不知道我走了以後,它還會不會好好活……」
不會了。
他不會好好活。
沒有你,他怎麼能好好活呢。
遲潛說著,又側過臉看著他,「你信麼陳槐安,你那盆桑葉牡丹要是在我手裡現在一定還開得好好的。」
我信啊。
可你不是都已經離開他了嗎?
你不在,他自然會枯萎。
「我信。」
他垂眸想了片刻,接著又道,「你很厲害,遲潛。」
遲潛愣了一下,盯著他的臉,不說話了。
陳槐安心裡馬上又緊張起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問:「怎麼了?」
「是不是走累了?」
遲潛聞言很無奈,「我又不是病秧子,哪裡走兩步路就累了……」他這樣說著,又扭回頭,看腳下的影子,心裡有些抖,又有些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