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
他從玻璃櫃檯邊站直,甩火炮的人也從轉角轉了出來,郁風沒去看這人長什麼樣,眼睛精準地攫取到了他手上的一盒火炮——這是罪證。郁風二話沒說抬腳踹到那人肚子上。
「哎!」
許遠痛呼一聲仰面倒在地上,眼前的景物瞬間在他眼裡轉了九十度,肚子和後腦勺很痛,他看著冬季灰濛濛的天空,愣了一秒。
被踢倒前他嘴裡叼著最後一口烤紅薯,好險沒順勢跌進他氣管里,好在被會厭攔住了,否則他得被一坨紅苕噎死。許遠躺著嚼了兩下嘴裡的紅苕,又抹了把嘴,隨後他略微抬起頭,去看踹他的人。
視線對上,郁風不認識這人。傻逼穿著一雙深藍色涼拖鞋,不知道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凹凸不平的防滑顆粒縫隙間塞滿灰棕色的泥垢,估計裡頭卡著的腳皮至少是十年陳釀。傻逼十個腳趾頭和腳後跟凍得通紅,往上是一條灰白收腿九分褲,再往上是黑色夾克外套,敞開的拉鏈里是一件肉色高領秋衣。到這裡,郁風眉頭緊鎖,在心裡改了稱呼,不是傻逼是丑逼,穿得太幾把辣眼睛。
兩秒後那人站起來,表情陰陰的,像是想發作又在拼命按捺,「你幹什麼?」這一聲不大,但是惡狠狠的,隨著他開口說話,他嘴裡冒出一股熱氣,嘴唇、牙齒、舌頭上都沾著一些黑的黃的東西,看著還挺粘稠,郁風感冒鼻塞,聞不到味道,他下意識覺得那是——
「你他媽吃了屎?」
他是真心發問,如果是個愛吃屎的瘋子,他可以原地原諒他,甚至從跑過來看熱鬧的咕蛹身上搶一塊錢買點正經食物施捨他。許遠:「?」
旁邊圍著的咕蛹鼻子可沒堵,屎味兒是不存在的,他們以為郁風在修理人,一個個笑出了後槽牙。
這時小賣部老闆給打火機加好了汽,他試了試,啪嗒啪嗒,火苗旺旺地竄起來,「小風,好了哈。」他把火機放在玻璃柜上,瞄了一眼新來的小子,問:「誒?小娃兒你是哪家的喔?我咋沒見過你?」
「說什麼屁話昨天你爹來買過火炮。」許遠心想。他敏感地覺察到老闆不是記性不好,這會兒是故意的,為了諷刺他來路不正,或者沒有家之類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他爸跑掉的時候,也許是他媽殺了他奶奶的時候,也許是他被送給棒棒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家。當然,也許更早,他出生起就沒有過家。他似乎還能回憶起自己出生的樣子——一個裸1露的嬰兒在野外哇哇大哭,凍的或者餓的。當然他不可能真有這種記憶,只是那個畫面老是出現,而且每次出現他都感覺到胸腔里一陣酸麻。
這群人明顯是認識的,而且踹他一腳的人看起來就不好惹,眼睛狹長,眼皮耷拉著,露著下三白,臉色蒼白,顴骨酡紅,嘴唇乾裂,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裡面是件連黑帽衛衣,帽子正兜在他頭上。渾身上下寫著「我是街溜子」五個字。(第三個字念gai 一聲)
許遠知道自己硬剛不過,他扯了下嘴角,抬手放腦袋邊敬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