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突然哭著奔過來掛在了許遠脖子上。
她帶來一股熱氣,讓空氣里的汗酸、煙臭更濃了,許遠把她拉開,問她怎麼在這兒。
郁風把手插進褲兜里,在一邊旁觀。
趙可人嚶嚶嚶地說了半天,大概就是她和鄉下老媽徹底吵翻了,她媽媽逼她嫁人,她連夜收拾東西逃走了,先去敲了初中那個男朋友的家門,男朋友一見她居然上門了,差點嚇死,直接把門甩上,砸了她滿頭包。然後她去找理髮店的總監哥,總監哥收留了她一周,說店裡不缺人手把她趕走了。
最後趙可人想到了許遠。
於是頂著八九月的驕陽顛沛而來。
理智上來講,她知道許遠的光景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但她潛意識裡就覺得他可靠,至少能帶給她心靈的慰藉。
聽完趙可人的哭訴,許遠果然只有沉默,但他借給了趙可人一邊肩膀。他們兩個坐在宿舍樓門口的台階上,頭頂上是老校園垂垂的綠樹,蟬鳴聒噪地令人眩暈。趙可人把幾隻pu皮包放在一邊,把整個身體全倚靠在少年半邊單薄的身板上,她踏踏實實地閉著眼,呼吸均勻,似乎在小憩,這一刻她看起來很嬌弱很疲倦,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像少女的時刻。
後來三人熱得不行,去廁所對著水龍頭灌了一肚子水,趙可人把臉上被汗水沖髒的妝洗掉,露出了原本暗黃樸素的臉。三個人一起把許遠的自行車和行李抬上三樓。
宿舍是鐵製上下鋪,人還沒齊,許遠本想選下鋪,但他注意到有一個上床的床頭有一扇小窗。
這間宿舍條件很差,沒有陽台,牆壁刷著白、綠兩色油漆,上半截是白色、下半截是綠色,地面是不怎麼平坦的鋼化水泥地。
於是他立馬決定了要那個靠近窗戶的上鋪,儘管那邊離吊扇比較遠,但他感覺自己很需要空氣。
郁風和許遠兩個人一起收拾行李,趙可人從包里翻出幾個瓶瓶罐罐攤在桌子上,哼著蔡依林的歌給自己畫上新的妝容,看著心情好了不少。
床板上鋪一層薄薄的舊褥子,再把草蓆攤上就完事兒了。郁風給鋪的床,鋪完以後自己挨著草蓆的皮膚都覺得滾燙,草蓆一點都不涼快,可竹蓆他們沒錢買。許遠這床草蓆四邊都已經松鬆散散,滿是草須,摸著扎人。
夏日太長了,他們在宿舍里待了很久,日頭也還是高高掛著。
同宿舍的同學來了,都是家裡人送來的,買了西瓜、冰粉、冰棍,一家人自顧自地圍著吃,邊吃邊聊天,時不時打量一眼奇奇怪怪的許遠三人組。
傍晚的時候,趙可人說她要走了,許遠問她打算去哪裡,趙可人說想辦法去省城。
「我徹底想通了,做生意。」她邊說邊用手使勁蹭灰撲撲的白牆,蹭一手灰,然後插進自己打綹的頭髮里左右撥弄,灰能吸油,好使得頭髮看起來沒那麼骯髒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