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靈通斷斷續續響,有馬芳芳打來的,有班主任打來的,有張俊打來的,甚至還有後爹卓揚清。車窗外漸漸華燈初上,他垂著頭默默看著號碼閃爍,似乎有很多人想在這個時刻跟他聯繫,但他還是覺得孤獨,覺得被全世界拋棄了。
到了許遠上班的工地,大門已經關上了,裡面漆黑一片,他記得上一次來大門不長這樣,這是個新門,嚴嚴實實地鎖著。
郁風邦邦敲了半天門,終於有個中年人伸出半顆頭問他有什麼事。
「您好,我找許遠,他在這兒上班吧。」
中年人的表情立馬變得古怪,郁風的心臟猛地被提起來,他慌慌張張摸出100塊錢遞給對方,「大哥,我是他朋友,能告訴我他在哪兒?」
中年人快速收了錢,把兩月前的命案一五一腩十地告訴來人:「我是那事兒之後才被招進來看大門的,不過事情我都聽說了……」
不過看大門的中年人並不知道脫罪的嫌犯許遠昨天已經放出來了,為了顯得自己的消息物有所值,他極盡渲染,仿佛在講千古奇案。
郁風顧不上跟看門人道別,飛奔到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生平第一次花了一大筆交通費,連夜趕回寧舊市,闖進市局找人。
此時他急得肝都要裂了,悔得腸子都要斷了。
打盹的值班警察被他吵醒,聽他說完來意,打了個呵欠甩給他一張報紙,一言不發地撐著腦袋繼續發呆。
那表情好像在說:哪裡來的顧頭不顧腚的傻冒。
報紙社會版的最新報導,趙某人墜樓案成功偵破,真兇另有其人……
「你是他朋友?」那警察突然問。
郁風從報紙里抬起目光,點點頭。
警察不說話了,郁風把報紙還給他,站在原地似乎有點茫然。
「他說回老家鎮上,我給他打的車。」
郁風感激,說謝謝,重新回到夜色里。
他又撥通他的號碼,還是關機。
進來好幾條簡訊,魯達和張俊問他上哪兒去了,怎麼沒來聚餐。
張俊定的聚餐地點似乎就在這附近,前面一條美食娛樂街,燈光密集而璀璨,進出的人都歡聲笑語。
身後是肅殺的警局,朝另一個方向去,熱鬧、自由、希望、一切,唾手可得。
儘管郁風已經猜到,許遠說不想去北京是為了騙他、保護他,但他並沒有感覺到安慰,也沒有感覺到輕快,有什麼看不見的楚河漢界似乎隱隱出現,隔在了他們中間。
當初他們一起站在小鎮的夜市盡頭,數著省道上疾馳而過的車輛,相互勉勵一起離開、去更大的世界看看——那種輕鬆和篤定已經動搖了。
不,郁風覺得自己從沒動搖過,但也許許遠從一開始就沒當回事。
他不是不努力,只是沒有努力想和他在一起。
「在一起」三個字念頭一起,五臟六腑像被泡進了溫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