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他忙得像陀螺,一心只想按預計節點完成畢業論文,所以打定主意在元旦前無論如何死也要把初稿死出來,為了湊字數,論證邏輯便有些敷衍。
本來之前聽說系裡對本科生的畢業論文要求不高,他才選了系主任做導師,也是打算就算最後終稿水平一般,答辯的時候,其他導師看在系主任的面子上,應該也不至於太為難。
誰承想,學術混子遇到了目光如炬的老師,被一通狂批。
他那麼世故的想法,在一心為他論文挑錯、大晚上還打電話來指導的老師面前,實在有些卑劣。
一瞬間,湯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越活越敷衍、越過越湊合。
一種自我厭棄的情緒牢牢地包裹著他。
他攥緊了發熱的手機,望著被雪花籠罩的茫茫黑夜,出神了好一會兒。
他何嘗不想像宿舍里的其他人,要麼拿到企業offer後徹底放鬆,每天打打遊戲再抽空寫幾十個字的畢業論文,或者像聞先澤那樣,全心全意為了出國深造奔波……
可他沒有休息和放縱的條件。
梁寶香欠的債,還款日一天天迫近,他明白,就算說出去,大約也會被別人嘲笑一聲愚孝、認死理,可他確實做不到袖手旁觀。
如果真的不管,還不知道梁寶香會鬧出多大的麻煩來。
要是像他高考前那樣,別人上門暴力催債,依梁寶香那脾氣肯定會反抗,出現什麼意外,也百分百是他收拾殘局。
何況,既然做不到跑到國外徹底撒手,只要留在國內,這些事情就永遠都是隱患。
所以,今時今日的局面,他怨不了別人。
「你好像有點累了,我們早點回去吧。」
湯取恍惚間回神,意識到甘明瀟一直等在旁邊,不由立刻收起了思緒。
他苦笑了一下,半真半假道:「你看到了,我是個很失敗的人。」
甘明瀟愣了愣,道:「有嗎?我沒這麼覺得。你知道有多少人的畢業論文還一個字沒動麼?走得快的人應該被誇獎,而不是被說失敗。」
其實湯取說的並不止這些,但他不想和甘明瀟多做解釋。
在這個細雪紛揚而又情緒混亂的夜晚,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想起了易磐。
他當機立斷,控制著沒有繼續想下去,低聲對甘明瀟道:「還是別喜歡我了吧,我這個人挺沒意思的。」
甘明瀟怔了怔,轉而露出明艷燦爛的笑容:「不會啊。我還是很喜歡你,現在……好像更加喜歡你了。」
這個晚上,因為沒能成功拒絕一個追求者,湯取感到更加的挫敗。
校外正對大門就有一個網吧,在學生超市上面的三樓,是學校熄燈後熬夜學生的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