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
濃墨般的黑夜,萬籟俱寂間,男人嗓音沙啞,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蹦:「我不相信。」
這是周秦第一次和尤異的觀點出現齟齬,在很多時候,周秦都願意順著尤異的話說下去。
就像太•祖他老人家那話咋說來著: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
在涉及天意、命運、預測之類的玄學時,周秦很樂意相信尤大師,因為尤大師一直在接觸這些東西。
與他相比,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周秦,實打實是個門外漢。
尤異,他是明白而洞察的。
但周秦仍然固執地堅守那一畝三分地:「命運可以改變,我相信人定勝天。」
即便在今晚發生的慘死的事實面前,他的堅持顯得那麼蒼白可笑。
周秦定定地凝望尤異。
青年站在飲水機旁邊,看不清面容,但周秦知道,尤異也在看他,越過蒼涼而濃稠的良夜,用一種十分複雜的、周秦捉摸不透的眼神看著他。
「周秦啊…」尤異好像在嘆息。
他話裡有話。
周秦等著他說完,也許等了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尤異終究沒有說出後話。
他把溫水端到他面前,指了指兩面銅鏡,顧左右而言他:「也許我們可以試試,將他引出來。」
周秦微怔:「不等梅輕怡出結果了?」
尤異笑了下,卻沒什麼笑意,也許他更想借那個笑,化解他和周秦之間的尷尬氣氛。
「不是你說的麼,」尤異不咸不淡,輕描淡寫,「改變未來。」
……
梅輕怡回家後,甩上門,連鞋子都來不及換,衝進衛生間狂嘔。
他乾脆抱住馬桶邊緣,吐得昏天黑地。
蘇浩傑支離破碎的屍體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奇怪的是,他明明見過許多慘死,卻沒有哪一次像這次,反應這麼強烈。
鼻息間仿佛還縈繞著血腥氣,他整個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腦海中蘇浩傑那張臉轉過來,變成了他在銅鏡里看到的自己。
梅輕怡手忙腳亂爬起來,他起得太匆忙,腳下一滑,狠狠摔倒,顧不上疼痛,梅輕怡扶著濕滑牆壁,跌跌撞撞衝到鏡子前。
他的狀態像個精神病,夢囈般呢喃:「那不是我…不是我…」
他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燒焦的臉,燒焦的身體,支離破碎,遍地狼藉。
「啊——」
梅輕怡抱頭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撞倒了肥皂盒,肥皂盒撞開水龍頭,水流嘩啦衝下來。
流理台的塞子堵住了,很快,水池裡的水蔓延出來,淅淅瀝瀝往下流,浸濕了梅輕怡跌坐的地方。
涼意入體,梅輕怡在瘋魔般的尖叫中,四肢並用爬出衛生間,原地乾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