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聽到路人說柳何依要成親的那一刻,他便有所猜測,柳何依應該會選擇活下去,畢竟親眼目睹昨晚發生的一切後,他同樣能夠感受到柳何依的生命有多麼珍貴。
江暮望為之付出了全部。
揭園盯著柳何依乾涸的眼睛,一眨不眨。
報了殺父之仇的嘉榮和放棄仇恨生活的柳何依,似乎都一樣,失去了光。
是不是從最開始被卷進漩渦的瞬間,她們已經註定了不幸?
那……他呢?
連仇恨都沒有目標的他自己,沒有辦法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的他自己,該何去何從?
「柳姑娘心意堅定,令人感佩。」
「我不過是個俗人,怕苦怕難,從前為了不辜負他,想要活下去,如今仍是為了不辜負他,決意活下去。」
柳何依用一雙黯淡的眼睛看著光芒萬丈的太陽,有那麼一瞬,揭園好像看到了她曾經明亮鮮艷的模樣。
可那光就像午夜時的煙火,轉瞬即逝。
「值得嗎?」揭園不知道自己在問誰,亦不知道自己問的是什麼。
「他為救我傾其所有,不論生死,我都是他的妻。」柳何依溫柔地撫過牌位上的字,「天底下根本沒有值不值得,只有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我明白了,多謝。」揭園拱手行禮,隨即轉身離開。
「禺山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柳何依的聲音像縹緲的薄霧迴蕩在廳堂之中,帶著陰雨天時鋪天蓋地般的壓抑。
揭園的背影微微一頓,然後跨出了院門。
熱烈的陽光爭先恐後地撲上來,似乎迫切地想要溫暖揭園莫名變得寒冷的身心。
可寒意浸透了他的全身,從里至外。
他忍不住伸手環住了雙臂。
「揭園。」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個明明被叫了二十幾年的名字,他竟然有種久違的陌生感。
難道因為這副軀殼,連他自己也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了嗎?
因此過了很久,他才應道:「嗯。」
歸海淙走了過來,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你臉色很差。」
「柳何依嫁給了江暮望,她說會好好活下去。」揭園卻置若罔聞,說著不相干的話。
歸海淙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他的話說:「他們應該很相愛。」
「那你呢?」揭園的語氣急促,拋出了問題,「你如果愛一個人,會為他做什麼?」
揭園這話問的太突然,也太奇怪,完全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一貫自製內斂,不善表露情緒的人,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你怎麼了?突然問這個?」歸海淙眼中閃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