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悲傷沒有在他年幼的心裡留下太多陰影,事實上,因為母親孱弱的身體和自己忙碌的修煉,他們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
他幾乎已經不記得母親的容貌了,只記得那雙沒什麼神采的眼睛,總是出神地盯著院子裡靜靜盛開的花。
母親說:「那是墨角蘭,它們能讓我安睡。」
後來,他的院子裡也種滿了墨角蘭,粉的、白的、紫的,開花的時候很香,那香味讓人睡得很好。
在周圍人或羨慕或尊敬或溺愛的目光中,他一日日長成了挺拔的少年郎,一同沐浴在陽光下的還有長風、熙和、星潼以及許多師兄弟。
當然,在這麼多人裡面,跟他最要好的還是連生辰都跟他同一日的熙和,熙和跟所有人都不太一樣,他們都有自己的喜好、在意的人或事以及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熙和眼裡好像只有他,熙和總是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身後,仿佛一道稱職的影子。
他從小就被教導自己肩負的重任,也深知扶丘山揭家代表著什麼,血脈生來就賦予了他極為特殊的能力。
所以在很早很早的時候,他就清楚,熙和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包括自己,熙和是紅色的,儘管他總是沉默不語,試圖將存在感降到最低,可那由內至外一點點沁出來的金紅卻讓他在自己眼裡耀眼得像初升的太陽。
這點特殊也讓他心裡總是止不住的雀躍,像關了只好動的小麻雀,安靜不下來。
直到他知道那紅色代表的意義,可是太遲了。
長風對他說:「你成日盯著熙和不累嗎?扶丘山沒人敢欺負他,你放心好了。」
父親望著他,聲音很低沉:「阿暄,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有些事不可為之。」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不止熙和的眼裡只有他,他的眼裡似乎也只有熙和。
但那是完全錯誤的,這段見不得光的感情里,不會有任何一個受益者。
他不敢賭,熙和的命、父親的聲名、揭家的前途,他一個都不敢賭,他唯一可以押上的只有自己。
就好像,對他來說,什麼都很重要,最不重要的只有他自己。
揭園說的一點都沒錯。
「我想……為我自己活一回。」揭暄的聲音恍若呢喃,可這寂靜的夜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去吧,去找他。」揭永年扶著深紅的廊柱,連腰都有幾分佝僂,「他始終沒有離開過,也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