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對我的恩情, 我不敢忘懷, 很多時候,我也拿義父當我生父看待。」
沈時釗說著說著, 突然頓住了,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
屋裡的氣氛劍拔弩張,一點點溫情完全無法覆蓋,空氣仿佛被抽離了一半,讓人很難喘氣。
沉默良久後,謝止松說:「我本來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但你似乎不想要。
沈時釗低著頭,他腦中閃過曾經的萬千畫面,生病時謝止松為他請大夫,迷茫時謝止松指導他如何做官,有人找他的麻煩時謝止松給那人穿小鞋,手段是卑劣的,但心是熱的,他深吸一口氣,說:「我已經知足了,我知道,義父很少給人機會。」
沈時釗無比了解謝止松,謝止松看上去總是笑眼盈盈,和藹慈祥,心裡卻堅硬如鐵,冷若寒石。
房門一開,漫天的雪花和冷空氣倒灌進來,撲了人一臉。
沈時釗像以往無數次一樣,跟在謝止松身後,兩個人穿過院子中落滿雪的小路,沈時釗隨手接過長煜遞來的一把傘,撐在謝止松頭頂。
謝止松渾然不覺。
直到謝止松自己帶來的隨從撐傘把他接了過去,沈時釗在沈府門口靜靜看著他老態龍鐘的身影上轎,馬車磨磨蹭蹭地消失在街角。
一群侍衛提著長槍,槍口架在沈時釗胸前,牢牢將他攔在門裡。
沈時釗在門口站了很久。
外面的雪花晶瑩剔透,很快,窸窸窣窣的小雪粒變成鵝毛大雪,鋪天蓋地撒下大網。
沈時釗睫毛上沾染的雪片慢慢融化,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到只能看到蒼白的天地。
宮裡的各條路上安安靜靜,平時扎堆出現的宮女和太監都沒了身影,不知隱沒到哪裡,儘管宮裡的火爐燒得夠旺,賀朝跪在地板上依舊感到冰冷,他的頭髮濕成一縷一縷,臉上的雪融成水珠落到地上,衣料也濕漉漉的。
榮慶帝看著手裡的摺子,神色諱莫如深。
隔了一會兒,他問賀朝:「你是如何發現這件事有問題的?」
賀朝不卑不亢地說:「這封據說是吳澤給沈大人寫的信中提到了塔芬在介河的圍獵事件,這件事發生在三月十二,但信里提到這件事在三月初七,初七時戰爭還沒開打,未免不合常理,怕是偽造之筆。」
榮慶帝命吳貴又拿出信件,信里的字跡和沈時釗平時上書的摺子里的字跡沒什麼區別,吳貴仔細查看著內容。
賀朝依舊跪在地上,漠然的目光淡淡瞥著前方。
榮慶帝用餘光看了一眼賀朝,喃喃道:「此事涉及到正二品的官員,需要謹慎處理。」
賀朝抬眸看了一眼,似是立馬明白了榮慶帝沒有明說的心意,「皇上明察,字跡可以仿寫,若真要定罪,需要更切實的證據。」
榮慶帝將證據抓在手裡,背在身後,在賀朝眼前來回走了幾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