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止松撲通一聲跪下來,依舊展示一如既往的策略,先說自己被人誣陷,受人嫉妒,遭人打壓,而後說自己忠心耿耿,宵衣旰食,全是為了大徐和榮慶帝,感情充沛,娓娓道來。
這些話,榮慶帝已經聽了不知多少次了。
謝止松屢試不爽,但這一次,榮慶帝緊皺著眉頭,他站在香爐旁,煙霧仿佛模糊了他的臉。
榮慶帝的神情看不真切,他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張泛黃的紙,紙上什麼字都沒有,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任謝止松。
榮慶帝知道自己有時候是在縱容謝止松。
但是這一次,對謝止松展開彈劾的不再是那些小蝦米,或者說是一向喜歡匡扶正義法制的清流,幾乎在同時,很多人都揭發了謝止松的醜惡嘴臉,其中不乏一些高官階的官員。
甚至有些人不惜用自爆的方式拉謝止松下水,比如沈時釗。
單單是沈時釗也沒什麼,榮慶帝早已耳聞沈時釗和謝止松不和,然而除了沈時釗以外,還有不少三品官員。
榮慶帝第一見這種架勢,擋不住。
老實說,還有些驚嚇和震撼。
謝止松老態龍鍾,乖巧地跪在地上,奏摺散在他腳邊,還沒被翻開,謝止松根本不打算翻開,這些年風風雨雨,他不用看就知道裡面寫著什麼,他對此毫不在意,只顧跪得誠心。謝止松將頭顱虔誠地磕在地上,一縷髮絲散在臉邊,身體微微發抖,不知情的人看了定會於心不忍,堂堂大徐的首輔大人,怎會這副模樣?
「打開奏摺看看。」榮慶帝偏頭掃他一眼,又別開了臉。
這下,謝止松不得不看。
「非法占有良田,買官賣官,在朝中關鍵崗位遍插自己的黨羽,把持人事任命,貪污腐敗,誣陷清流,你看看哪條不觸目驚心。」
榮慶帝音量陡然提高,說完後猛得咳嗽起來,吳貴忙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背,讓小順子把藥湯端了上來。
他怒火衝冠,但沒有過多力氣責怪謝止松,藥湯端上來之後,榮慶帝擺了擺手,讓謝止松先下去。
謝止松一本本合上眼前的奏摺,艱難起身,回到謝府。
他想辯解,但極會察言觀色的他知道榮慶帝現在不想聽,也聽不了。榮慶帝的身子,到底是和他破敗的心一樣,處處是窟窿。
接下來幾日,他都稱病沒有上朝。
謝止松不是裝病,他真的倒下了。
上元佳節剛過,謝府的紅燈籠陸續被摘下,不知是因為鮮艷的色彩沒了,還是因為主人病殃殃的,府里霎時毫無生氣,床前藥香瀰漫,謝止松喝了一口湯藥後,立刻問身邊的人:「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