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還未破便外逃,不成樣子。」說完後,陸擎元想起什麼似的頓了一下,又道,「那太子呢?」
「依陛下口諭,已經嚴加看管。」
陸擎元點了點頭,放心下來,未曾注意到譚盛眼中一閃而逝的愧疚。
他並未將圍封東宮的詔令傳下去,若殿下有幸,還有幾分希望逃離。只是違背皇令,終究是他的過錯,不過無妨,待下了地府,他自會向陛下謝罪。
譚盛將杯子添滿溫水放在了桌案上,又從瓶中倒出了一粒藥丸放在裡面。聽著殿外漸近的喧囂,他終是忍不住問道:「陛下先前何不西出與蕭將軍會合?」
若西逃與蕭雲樓會合,不論如何也能保下一條命,尚有機會東山再起。
陸擎元拿起瓷杯,藥丸已經融化,淺褐色的溫水浮起藥香。
「那之後呢?朕與齊王東西分治?還是再爭一統?」陸擎元淡淡道,眼中不見半點情緒。
「若走到那一步,朕這二十年的經營便付之一炬,祖宗基業也會毀於一旦。」
他登基二十餘年,二十餘年嘔心瀝血,終於讓虞朝逐漸擺脫世家的陰影,若此時虞朝陷入內亂,世家再起,一切又將回到原點。
「況且……若非如此,怎能讓魑魅魍魎齊聚荊州?多年謀劃,已經到了收網之時。」
陸擎元說完這句,將杯中化了藥的水一飲而盡,看著殿門外火光愈盛,如同旭日初升。
「來了。」他將杯子放在案上,發出啪嗒一聲。
第6章
殿門被豁然推開,門外只有陸擎洲一人,他提著劍,身上沒有半點戰鬥過的痕跡。
陸擎元眯著眼打量著他,他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這個弟弟了,如今一看與當年也沒太多不同。
兩人對視著,整個內殿安靜得落針可聞。發生了這麼多事,走到了這一步,他們都已經想不起來當年是如何相處的。
「皇兄。」陸擎洲靜立半天,只吐出這麼沉重的兩個字。
「小十一。」陸擎元也開口喚道,隨著這聲稱呼出口,他的臉上泛起了懷念之色。
「朕已經許久沒有這麼叫你了吧?」
「記得第一次見你,就在外面的荷花池邊,也是這個季節。」
陸擎洲沒有接話,那都是年幼時的事了,如今想來恍若隔世。
他的母親出身寒微,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留他一人在這宮中掙扎求生,受盡欺凌,不被先帝重視,甚至連名字都沒有,是陸擎元這個皇兄在他快要淹死在荷花池中時拉了他一把,又為他去向先帝求了個名字。
陸擎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覺得手中的劍越來越重,重得他快要握不住了。
看著陸擎洲,陸擎元長嘆一聲,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