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去一時激動而產生的心緒波動,真實而連綿不斷。如春水,如清風,過後仍有萬物綿延,不同於一霎燃燒的煙火,過後只留餘燼。
從之前與謝樽說了與哥哥有關的事,他對謝樽的防備就日益消減,如今更是到了他未曾預料到的一步。
陸景淵看著謝樽,在那眼神深處有著清晰的震動。
從小到大,他都在學習識人用人之道,畢竟儲君並不需要有多麼高絕的才氣或是武藝,他是執棋者,只需要胸有丘壑,知人善任便足矣。
而知之始己,自知而後知人。
因此他向來是絕對理智,能毫不猶豫地剖析自己每一部分的人。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渴望什麼,清晰地知道他成長為如今的模樣,身上的每一道有形。或者無形的痕跡是何人所贈。
而如今他也無比清晰的明白,這個人對他而言已經不一樣了,成為了不同於應無憂,沉玉,桃葉等人的人。他對他的關注,已經不再是出於一些功利的想法了,或許是知己,又或許……還有其他想法。
也許這早有預兆,已是必然。
從安化門前,游龍槍尖沾著血出現在他眼前之時,他就已經感知到了,這個人將會是繼母后和哥哥之後,他此生,第三個以心待他的人。
後來洞庭湖前的些許失望,重逢後的點滴算計,都是漫長的發酵而已。
陸景淵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
謝樽感覺到身後的床板震動了一下,隨即一陣清苦的藥香傳來。
陸景淵坐到了他身後。
在傷口上傳來冰冰涼涼觸感的同時,謝樽聽見耳畔傳來了陸景淵略有沙啞的聲音。
「為什麼這般不在意自己呢?從前是,如今也是。」
陸景淵發現了。
謝樽垂眸想到。
也是,他能看穿陸景淵的些許偽裝,反過來也應當是一樣的。
這些年來,他不欲與人相交過繁,入世過深,不只是因為葉安的限制,還因為他自己。
在他內心深處,對這個世界有一種矛盾感,既想遠離,又如何都放不下。
兩者相交,造成了他如今游離一般,於世若即若離的狀態。
如此,如今他便只能去做些並不會完全捲入世事的小事,以此壓制他心中對世界的排斥感與內心的迷茫,也以此來證實,他仍舊有欲行之路。
畢竟人生在世,總要去追尋一些什麼意義吧,即使是一點也好,否則……他真的不知道他該如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