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淵將目光移到了最後一行的兩個字上。
周容。
謝樽足夠聰慧敏銳,但太過溫和善良,站在白日之下,坦蕩磊落。
但他不同,他不會輕信任何人。
周容會出現在郴州,出現在那個山寨附近,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即使他的理由再怎麼充分,再怎麼天衣無縫。
他會讓人去查清楚。
他本無意去查探這些事,但是這種髒事出現在大虞的土地上,也著實讓他心頭火起,既然撞到了他眼前,他也不介意分神關注一二。
不過這件事如今算是告一段落,需等薛寒那裡查出新消息,附近是否還有孩童莫名失蹤之事。
另外,應無憂已回到長安,疾風弩的事情,就交給他來做吧。
至於周容……
陸景淵皺了皺眉,周容與維揚鏢局聯繫緊密,若要深入調查,以程雲錦登臨後位後對維揚鏢局的掌控,必然會察覺到有人動作,說不準會不會查到他頭上。
程雲錦。
他這位姨母的手段可非同一般,特別是這些年,她的行事手段日益冷酷狠辣起來。
陸景淵忽然想到了兩年前收到的密函。
程雲錦使用使用秘藥斷絕子嗣,卻意外有孕。而她用這個孩子作為刀刃誣殺敵人,無半點手軟。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孩子並未如預料之中,作為一個毫無意識的工具完成使命之後便死去。
她自被孕育起便飽受藥物折磨,卻始終艱難成長,即使在最後誣陷蕭蘭君的那劑猛藥之下,居然也只是早產而未喪生。
據言她年紀雖小,卻已經顯露出足夠的聰慧與堅韌。
若有機會,他倒是想見見這位……皇妹。
陸景淵將桌上的紙緩緩折起,湊到了燭火旁,很快紙張一角就被火焰點燃。
客棧之外,謝樽垂著頭向遠處的山巒走去,他深黑的眸子之中,不知何時浮起了幾絲若有似無的深藍光芒,如星穹一般。
今夜是個晴夜,深藍色的天幕之上,星流月涌。
郴州周圍少有高山,謝樽繞了許久,才在一座視野還算開闊的山頭停了下來,舉目望去,四野皆在眼下。
山風吹拂,蒼穹燃星。
謝樽盤腿坐在山頂,將手呈扇形在面前一推,一排蓍草被整齊地排列開來。
同源的五十蓍草莖去其一,可用於演卦,這是他前幾日尋來的,沒有渾天儀,便借蓍草用於演算。
謝樽摒除一切雜念,十指如飛。
三變而得一爻,待到六爻算盡,漫天星辰已將被白日吞盡。
朔風卷浪,井昴星盡。
謝樽臉色蒼白,胸口氣血翻滾,他使勁按住胸口,卻還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落在散落一地的蓍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