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虞朝慣例,明年此時,陛下將會挑選一兩個品學兼優的適齡世家子陪侍殿下左右,作為未來東宮的心腹培養。」
程雲錦笑得溫柔動人,看向謝樽的眼神卻充滿著挑選貨品時的審視。
「若你不想爛在這偌大的長安城裡,不妨一試。」
「……」聽見這話,謝樽看向程雲錦的眼神就像看個瘋子一般不可思議,「難道這位六殿下喜歡撿垃圾?」
即使謝樽並不明白做這所謂的陪侍到底有什麼具體的要求,但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品學兼優?
品?那種東西是什麼他都不知道,只總在王錦玉口中聽到,但也沒人真正給他解釋過。
至於學,這他倒是知道,但直到今天,他也依舊是大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長成什麼形狀都不知道。
所以除非陛下和那位六殿下眼瞎,他會有什麼選上的希望嗎?
那既然沒有希望,他又何必去摻和?
謝樽的意思明白白寫在臉上,看著謝樽這副模樣,程雲錦心中莫名生出些唏噓來。
雖說她能理解謝家看這個孩子膈應難受,但這孩子既然姓了謝,又住在國公府,謝家如此不聞不問,將人養成這般模樣,實在是有些失了風度。
不過縱使兩家世交,謝家的家務事也不是她能插得了話的,人家怎麼教導家中小輩與她無關。
況且,她和這小孩本來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他如今才一個月大,以後如何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嘛,也並非沒有你說的那種可能。」程雲錦輕笑一聲回應道。
這句沒什麼用處的話說完,程雲錦便沒再出聲了,她向來不喜歡將話一點一點掰開來給對方解釋,浪費時間,能有兩句提點已然是仁至義盡,若是聰明人,總能順著杆子爬上來的。
但當她看著面前這個滾進泥里的狼崽子時,她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若是不敢去尋定國公,何不去見見你那位光風霽月的長兄謝淳呢?」
說罷,程雲錦轉身離開了這陰暗逼仄的一角,揚起的大氅留下了一片清麗的冷香。
「這落了水的貓兒狗兒,若是自己不撲騰幾下,便是一輩子爛在泥里的命了。」
謝樽愣愣看著她的背影,等著留在那個角落裡半天沒有動靜,直到困意襲來,他忍不住蜷縮著閉上了眼睛,漸漸地好像沉入了深不見底的夢境之中。
……
「喂!喂!謝樽,你怎麼又跑來這躺著了?醒醒,快醒醒!」
耳畔的叫喊聲有些刺耳,根八百隻鴨子似的,不停地在耳邊聒噪個不停。
謝樽本來正舒舒服服地躺在鏡湖畔的山石上小憩,聽見這道聲音,意識被迫慢慢上浮,剛一睜眼,入目便是一片雨洗似的澄澈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