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樽坐在邊緣,嘴跟著眾人張張合合念著那首黍離,實際上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手中的詩經也早已翻到後面不知道那個章節里去了。
這詩經他已然盡數背下,雖然其中諸多章節還未揣摩明白,但也算有所進益了。年節之後,他被屋裡那暖融融的炭火捂得懈怠了不少,以後不可再犯……
謝樽正想得出神,卻忽然注意到桌案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他渾身一頓,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書翻回了自己小指隔著的那一頁後才仰頭看去。
只見應無憂一身青黑長袍,正低頭看著就坐在謝樽隔壁,此時已然杵著下巴睡得香甜的趙澤風。
「……」
謝樽目測了一下兩人的距離,又看了看已經隔在他們之間的應無憂,瞬間得出了此事已經無藥可救的論斷。
果不其然,下一刻應無憂的充滿怒氣的聲音便在眾人耳邊猛然炸開:
「趙澤風!」
這一聲動靜可不算小,趙澤霎時風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過來,一個「在」字脫口而出。
看著他臉上有些尷尬的笑容,應無憂只覺得自己腦袋突突地痛。
……
這才第一天,趙澤風就又被留堂了。
他獨自坐在案前看著自己面前一片凌亂的宣紙頭皮發麻。
周圍的同窗陸陸續續地結伴離開,謝樽將零零碎碎的東西一一收進書箱,乘著應無憂不注意,塞了塊糕點給給趙澤風,給了他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等到人都走空了,趙澤風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應無憂跟前。
應無憂是去年的探花郎,出身寒微,在如今這個朝堂被世家大族壟斷的情況下,他的存在算是鳳毛麟角了。
也許是初入,進的又是書院,應無憂不像其他先生那樣對趙澤風持愛聽不聽的態度。
「先生。」趙澤風恭敬道。
雖然苦於天天被罰,但說實話趙澤風還是挺喜歡應無憂的。
「人生只百年,一寸光陰不可輕,我記得我與你說過許多遍了。」
「臨帖四張,再把今日授的內容背清楚了再走。」應無憂嘆息一聲,頭都沒抬,抽出兩張新裁好的宣紙遞了過去。
趙澤風有些想討價還價,但躊躇了片刻,還是苦著臉應了。
萬一應無憂一個生氣又給他翻倍,直接變成八張,那他可受不了。
待到天色暗沉,趙澤風看著面前完成的大字動了動僵麻的手指,霎時感覺屁股下面長了刺,一刻都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