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時候身份和權勢就是那麼好用,謝淳如此,王錦玉也是如此。
但這並不代表那些積壓的怨氣便徹底消失了,總有一天,當行於淵側的殉道者向下滑落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一擁而上,撕咬著他的血肉。
謝樽有時會想勸勸他過剛易折,或許不必用這樣激進的方式,若能迂迴籌謀,也許能更加行穩致遠。
但每當他對上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時,又覺得或許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畢竟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他們如陰雨夜渡口前的一盞孤燈一般指引旅人,縱風雨飄搖,自巋然不動。
若是心之所向,便莫問歸處。
「行了,不說這個了,托謝樽的福,今日我可贏了不少錢,等回長安帶你們去明春樓好好玩一場……」賀華年憋住笑,把目光移向了炙烤著的肉塊上,頓時大驚失色,
「糊了糊了!你倒是看火啊!」他一把搶過趙澤風手裡切肉的匕首,把黑成炭塊、燎著火光的的肉扒拉了下去。
隨著肉塊的落下,趙澤風嫌棄地往旁邊一躲,避開了往自己衣角上滾的肉塊。
「你一直壓著我讓我怎麼看?不會就讓開點別在這搗亂。」趙澤風翻了個白眼,把鐵架上糊了的肉全都抖落開,重新放上新肉。
「你們能安靜點嗎?」王錦玉揉了揉發暈的腦袋,忍不住嘆了口氣。
或許是知道自己的話不會起半點作用,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走到了一直在旁邊不言不語旁觀著的謝樽身邊。
「走,一起去外頭討個清淨。」
一聽這話,謝樽就明白白日裡潛伏在他們身邊的危險此時應當已然消除,他欣然起身,跟著王錦玉去到了圍場高處的瞭望塔上。
此時那裡銀漢橫空,綿延周天,靜謐得似非人間,腳下那似錦繁華,隱隱人聲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層戲幕,變成了無關之物。
謝樽抱手倚在欄杆上,仰頭看著布滿星辰的漆黑天空,被一種孤獨而自由的解脫感漸漸籠罩。
站在這片天穹之下,他渺小如微塵,好像只需輕輕抬手,便可輕易地匯入那亘古星河,從此人間煩憂便與他無關。
但……他的星空,終究還是那人間的點點燈火。
或許等到這沒有盡頭的煎熬結束,他也可以躺在廣闊的原野之上,心無旁騖地感受著大地的呼吸,與星辰同去吧
謝樽抑制住伸手拂取星辰的衝動,輕嘆一聲,轉身看向了王錦玉:
「既然你把我叫到這兒,想必也能告訴我白日裡那隱匿者究竟是何人了吧。」
王錦玉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託身東宮,應當聽過大虞的乾坤二部吧?或者……如今的你已然身處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