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分開太久太久了。
對上那雙透亮如琉璃的雙眼, 他匆匆將目光移開, 斂眸凝視自己覆著薄繭的掌心,這雙手與少年時已經大不相同。
那些總角年歲的時光似乎已經離他們太遠, 如夢如露。
但……當他細細想來時,卻又發現自己絲毫未曾忘記。
他微微闔眼, 眼前那個騎著白馬, 身負銀弓的藍衣少年清晰可見。
「我睡了多久?」過了許久,謝樽將掌心收攏,輕聲問道。
「三天。」
「嗯。」簡短的對話結束,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謝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突然湧入的記憶讓他站在過去和現在的交匯點上, 被一種虛幻的錯亂感包圍。
他避開陸景淵看來的視線,只說了一句「我出去走走」後便落荒而逃。
玉印塔最高層的渾天儀前,謝樽將胸前的薄衣攥成一團,心臟陣陣緊縮,傳來錐鑿一般的劇痛,他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額上汗如雨下。
就像離開燕山後那無數個夢境一樣,謝樽又在夢中看見了燕山的屍山血海,又看見了必蘭真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也看到自己瘋狂地提□□去,卻只攪碎了一片茫茫虛影。
那些血淚與傷痛已然遠去,但留下的瘡疤卻依然如影隨形。
當謝樽再次帶著一身暴戾從夢中驚醒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被人搬回了榻上。
「醒了?剛熬好的蓮子羹,喝一點吧。」
在順著聲音看去,看見陸景淵手中的那碗蓮子羹前,謝樽眼前都仍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血色。
他呼了口氣,沉默著接過蓮子羹送入口,清甜微苦的香味充盈,勉強讓他翻騰的心緒平靜下來。
謝樽目光虛虛落在前方,恍惚間又看見了那道夢魘般的身影,必蘭真……
就在謝樽又要陷入那不見盡頭的無邊血色時,一隻微涼的手覆上了他緊攥著被單的拳頭,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抱歉……」謝樽怔了一下,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
「你想起來了。」陸景淵簡單地下了定論,從謝樽手中將空碗接過,輕輕放在了案上。
謝樽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故作輕鬆:「不是吧,這你都能知道?」
「昨夜你陷入夢魘,念叨了不少。」陸景淵說著將手覆上了他的額頭,「不過還好,也只睡了半日而已,如今燒也退了。」
感受到額頭上微涼的觸感,謝樽心下一跳,頭皮一陣過電般的麻癢,他緩緩抬眼看向了陸景淵——這個如今於他而言橫空而來的意外。
說實話他並不是很清楚如今到底要怎樣面對陸景淵。
之前在他有限的記憶中,他不過是閒雲野鶴而已,禮教於他而言只是空言,他也一直認為無論陸景淵是什麼身份,只要兩情相悅,一切便也沒什麼可糾結的,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