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從西北兩面漸漸逼近的號角聲,留給他的路只剩下了一條,必蘭真只得咬牙下令:「一路向東,穿過渾善達克!」
馬蹄揚起一陣塵沙,突入了渾善達克內部。
很快暮色西沉,如血的殘陽染紅了沙地,無邊的沙地好似茫茫血海,透露著不祥的徵兆。
必蘭真喉嚨乾渴冒煙,胯/下的馬匹也早就口泛白沫,他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見他們疲態盡顯,身後的追兵好像終於玩夠了一樣,迅速圍了上來,將這支早已疲憊不堪的隊伍圍在了中間。
夕陽下雙方對峙,劍拔弩張,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你果然老了。」這道聲音夾雜著一絲喟嘆,打破了這片平靜,「若是換做從前,你必然會反過來埋伏,等著我送上門來,然後讓我血濺當場。」
聞言,必蘭真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一張嘴,乾燥的嘴唇便裂了開來,溢出一絲暗紅:
「烏蘭圖雅的走狗,也配在我面前叫囂?」
「走狗嗎?」謝樽哂笑一聲,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強行維持著最後的體面,胸膛中洶湧的惡意幾乎難以抑制,吐露出平日裡從來不會說出口的刻薄話語,
「好歹有口飯吃,總比喪家之犬好上不少。」
必蘭真好像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只要遇到必蘭真,他就會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不等必蘭真再說什麼,謝樽又道:「將軍在外已久,恐怕還不知道,必蘭氏已經變天了吧?」
必蘭真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老了,必蘭氏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族人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擁立新主也是人之常情,你其實不該在如今這樣族內不穩的時候離開十六部。」
謝樽靜靜看著他,心底除了沸騰的恨意,竟也泛上了一絲極淡的哀傷與惆悵。
萬事萬物都難逃終局,不到十年而已,舊敵故友竟已變成今日光景。友人離散,連敵人都已不復當年,無需他出手,便已衰敗至此。
新一代踏入風雲,必蘭真叱吒的時代已經過去,他卻看不清楚不曾改變一星半點,便註定了此刻的結局。
他聰明的最後一次,應當是在完顏晝返回北境後暗中糾集各部,隨即勢不可擋,奇襲殺了五皇子完顏若時吧?
那時必蘭真見勢立刻倒戈臣服,絲毫沒有為自己扶持已久,又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完顏若報仇的心思,拜了完顏晝為王。
這個聰明的決定讓他苟延殘喘至今。
但國主已易,事殊事異,他卻仍舊如過去一樣囂張跋扈,最終走向末路。
可恨,卻也可悲可嘆。
謝樽微微闔眼,再睜眼時,眼底的喧囂惡意便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