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他們此刻不思不想,不念不怨,只是靜靜向前,獨行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之上。
在北境漫長的冬日中,白晝被幾乎只是一閃而逝,林海與雪原總是被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山川沉默,天地間只有星月如銀,流淌於萬物之間。
在暴雪席捲上京的那天,長安也迎來了一場新雪。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柳絮般的雪花飄落,在檐上落下一層霜白,屋內茶香裊裊,應無憂翻著手中的未裝訂的典籍問道:「十四卷了,還差多少?」
「還差六卷,比我預想的要快些,也許只要一兩年了吧。」王錦玉雙眼凹陷,滿臉蠟黃,一雙眼睛卻比星辰更加璀璨。
他接過一尺多高的書稿,輕輕撫過上面的字跡,目光中滿是珍惜與眷戀。
「居然已經快六年了。」距他開始奉命修典明律,握著筆雙手都在顫抖的那天,居然已經過去快六年了。
應無憂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白雪,撫過自己眉間的褶皺嘆息道:「是啊,時光飛逝。」
時光去似流水,陸景淵謝樽回京、謝淳革新改制、南北兩國修好仿佛都只是昨天的事,但回過頭細細一數,居然已經過去六年之久。
區區六年而已,卻又是一輪物是人非。
應無憂看向燈燭下執筆沉思的青年,只覺一陣恍惚,當年剛過他膝前的玉雪小童,已然長成了名動天下的一代賢臣,註定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頁。
「這本熙寧通律,必然名垂青史。」應無憂突然道。
王錦玉聞言輕笑一聲道:「還不一定用這個名字,陛下那裡還未鬆口呢。」
「和樂安寧,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了。」應無憂搖頭道。
王錦玉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這個名字是他取的,他自然亦是如此認為。
「好了,老師快專注案前吧,這半晌過去奏摺一本未少,小心定國公那又來催促。」
「所言甚是……」應無憂聽了這話霎時沒了興致,魂魄被抽乾似的吊著,活像一具屍體,「自改制開始,戶部就沒一天閒下來過。」
「哎……你我同病相憐,都是國公手下當牛做馬的卒子。」
哦,對了,順帶還要在暗處給陸景淵當牛做馬,應無憂木著臉腹誹道。
「老師此言差矣,待律法修訂完畢,我便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日了,但老師案頭的麻煩,恐怕永無休止吧?」
「……」這語調聽著分外熟悉,但謝樽不是走了嗎?怎麼莫名其妙又回來了?
「明日你別來我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