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族、門第、庸碌、愚鈍。他們就以這種可笑的理由殺害了我的父母。」烏蘭圖雅轉過頭,那雙看來的湖藍色雙眼中滿是厭惡,
「難道你不覺得……他們都該死嗎?」
當時他是如何回答的呢?森布爾有些記不清了,那些泛黃的記憶中只有烏蘭圖雅鮮亮如昨,而他幾乎是一道看不清的影子而已。
他只知道在那之後,他便跟隨在她身側,一步步為她籌謀,直到今日。
「森布爾,立於雲霄的高山之巔。」烏蘭圖雅撿起先前落在地上的綢緞,緩緩為他蒙上了眼睛,「高天與群山會記住你的誓言。」
森布爾笑了笑,沒力氣再說什麼了,若是她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憐憫與感念,她便不是她了。
寂靜的廳堂中只餘風聲,烏蘭圖雅回到了王座靠在了柔軟的皮毛之上,她的目光似乎仍落在森布爾身上,又好像落在了更遠的地方。
直到黃昏將至,朦朧的日光灑下,殿外才終於又有了動靜,金鈴細碎清脆的響聲傳來,破開了這無邊的沉默。
「陛下,二十柱國皆至,已在祭壇等候。」阿勒莎俯首回報,神色恭敬。她依舊和十餘年前一半喜穿紅衣,樣貌也如同永駐一般沒有半點變化。
烏蘭圖雅睜開雙眼,望著灑金似的廳堂,唇角終於勾出了一抹笑意:「時候到了,走吧。」
阿勒泰皇城北部的蔥翠山巒之上,一座白石壘鑄的九層高台屹立,那高台之上刻滿了北境獨有的文字,這些文字奇異而曼妙,記載著北境過去的歷史與預言的將來。
烏蘭圖雅自城中步步走來,金紗雪衣如日月光華一般讓人目不敢視。上北境眾人見她走來俯首躬身,無人敢有絲毫冒犯。
懸日未落,明月初升之時,烏蘭圖雅赤著雙足踏上天階,當她回過頭時,漫天彩紗飛舞,眾人皆匍匐在她腳下。
烏蘭圖雅凝視著這座起伏山巒間的白城,終於感受到血脈在身體之中沸騰,她緩緩啟唇,聲音空靈而安寧:
「高天與雪山的子民啊,請靜聽我言。」
「我曾叩問諸神,為何有人生來富貴,有人生來貧賤?為何扈惡者坐擁天下,悲苦者一無所有?為何命運自誕生時便已定下,為何失眷者只能在靜默中等候滅亡,為何我們不能翻越高山,趟過河流,抹平命運的不公?」
「他們穿金戴銀,縱情歌舞,我們衣衫襤褸,哀鴻遍野,污濁的惡鬼享盡人間,純淨的靈魂橫死道邊,我憤怒、哀嘆,靜默、悼念,直至我等揮舞長刀,伐惡誅罪,向那罪孽之人舉起反旗。」
「請切記,天光所照之地,皆為吾等故鄉。」
「漫天風雪中純淨的靈魂啊,請不要恐懼,死亡將是歸途,天地重歸寂靜。不論身在何方,天光與山風都會將你帶回母親的懷抱。」
第1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