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不提如何禦敵備戰, 亦不關心生民流離,風雲一動便倉皇如溷鼠,口中只有南下南下南下, 為此可以找出千般藉口萬般理由,實際卻只是貪生怕死, 謀求私利。
「廟堂如此,天下人如何自處?若是脊樑撐不住那頂烏紗帽,自可辭官歸隱,含飴弄孫,朕不會要了你們的命。」
「但我大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有人再膽敢提及西逃南遷,禍亂人心……不論何人,即刻問斬!」
「都聽明白了嗎?」陸景淵俯視著幾個垂頭喪氣,訥訥不敢言的朝臣,將手中的摺子砸了出去,平日裡總是不喜不怒的聲音也染上了怒火。
「陛下聖明!」眾臣頓時被嚇得又跪了一地,先前義正言辭的幾人匆匆擦去眼角的淚珠,頭都恨不得埋到地磚里不要見人。
不過這殿上並非所有人都像這般畏縮不前。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更多的人如王錦玉一般奉行君子死國,若家國淪喪,與皇都共葬便是他們最好的的歸宿。
因為十萬禁軍早已北上,陸景淵此去無軍隨行,自然沒多少可準備的,因此當親征的旨意還未傳遍天下時,長安城北的城門便已打開。
長安城一陣靜默,滿目希冀地目送新帝北上,好像在看著長夜中最後一抹輝光,即使他們並不知曉結局幾何。當陸擎洲戰死,冀州失陷時,整片北地有許多人拖家帶口南下逃難,可更多的人卻難以割捨故鄉,選擇留在此處等待宣判。
「我恐怕沒幾年可活了。」陸景昭坐在輪椅上,呼嘯的北風將她的額發吹亂,卻迷不了那雙冷銳的雙眼,但若是仔細看,卻能看到那雙眼眸深處涌動的淚光,「不想漂泊無依,更不想客死他鄉。」
「皇兄自詡善為天下,但因禍為福,轉敗為功並非易事,」
陸景淵垂眸望著眼前尚且稚嫩的少女,目光深處亦有光芒閃動,但他卻仍沒有作出任何承諾,而當他轉身離開時時,身後又傳來了一道被風卷得模糊不清的聲音:
「可是我從未懷疑過皇兄……可以為這天下帶來一個太平盛世。」
即使世間星移斗轉,他們已經橫亘了太多恩怨情仇,即使她恨命運不公,此生註定如流星轉瞬即逝。
但陸景淵的腳步卻也只停頓了一瞬而已,他翻身上馬沒有回頭,隨風鼓動的玄色衣袍在陽光下閃耀著淺金色的流光。
長安離弘化至多不過兩三日的路程,自出城開始,越往北走視野便越是開闊,隱見凋敝的草地綿延鋪展,覆蓋在起伏和緩的山丘之上,當月光照撒落又有微風拂過時,草原浪涌如同波濤。
營地上方的坡地高處,「鏗」的數聲脆響過後,如霜的刀光閃過,一柄長刀被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