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發出嘎吱一聲輕響,在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灶台前熬藥的少女抬起頭來,先是眼神一亮,然後又驀地低下了頭:「夜深露重,陛下怎麼親自來了?」
「白日裡有些話還未問清楚。」陸景淵說著將藥碗放在一旁,看向了窗前無人的桌案,「崔墨呢?」
「回陛下,有個原本已經快好妥的士兵突然情況不佳,師祖說要過去看看,估摸著才走了半盞茶的時間吧。」田夢手上的動作未停,迅速將最後兩味藥投入了一口原本炒菜做飯的大鍋中,然後有些緊張地盯著腳尖道。
即使距離崔墨帶著她來此援戰已經過去了好些天,但她還是不太習慣……
當初從師父那聽說當初救她於水火的哥哥變成了侯爺時,她就震驚了好些時候才緩過來,結果這次倒好,另一個教過她讀書寫字的大哥哥又突然變成了皇帝。
她說不清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總之……她原本設想過的那些報恩行動在這樣的人面前,突然就變得輕如鴻毛,不值一提了。
「嗯。」陸景淵應了一聲,隨即招手遣了侍從去將崔墨給找回來。
「做你自己的事吧,不必拘謹。」說罷,陸景淵就坐到案前翻起了那些散落的醫案藥方用來打發等待的時間。
雖然陸景淵這麼說了,可田夢怎麼可能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呢?或許有人能,但她絕對是不行的,這樣半點聲響都沒有地干站著,她覺得自己已經尷尬到要窒息而死了。
這氣氛還不如找些什麼說呢,於是她猶豫半晌,最終揣摩著陸景淵來這兒的用意搭話道:「陛下……陛下是在擔心侯爺嗎?」
她今日一直留在藥房裡沒出去,只知道陸景淵一回來就將還在營中看診的崔墨抓了回來給另一位大哥哥看傷,後來又聽那些回來的人說什麼……當時戰場上風雲初定,陛下一把接住重傷跌落的武威侯,只匆匆留了半句話給那薛將軍,就帶著人單槍匹馬地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後頭。
嗯……感覺會被不少人津津樂道,或許還會被編進話本。
「嗯。」
沉默一被打破,田夢頓時就覺得輕鬆了不少,立刻笑著說道:「陛下不必擔心,師祖說這些年侯爺的身體養得極好,一點兒都沒有惡化,只是過度勞累有些虧空而已,只要日後好好休養,長命百歲肯定沒問題的。」
這話陸景淵十分愛聽,他眉頭鬆開些許,抬眸看向眼前長開了的清秀少女,問出了最常見的兩個問題:「這些年過得可好,學業如何?」
「……」聞言,田夢臉上的笑瞬間消失無蹤,囁喏半天才紅著臉訥訥道,「過得很好,師祖待我極好,青崖谷里的人也很好。」
「至於學業,我,我似乎沒什麼學醫的天賦,到了今天還是什麼都不會。」田夢聲音壓得極低,若非深夜寂靜,旁人恐怕根本聽不見一字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