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元夕三日皆不禁夜, 可時至寅時, 城中仍是燈火漸熄, 不比先前那般熱鬧。
人道歲歲紅蓮夜,猶以曲江池畔最盛。微漾的夜風之中,謝樽被陸景淵牽著踏上了一葉小舟。舟上無人,只有數盞蓮花燈正在靜靜燃燒, 那火光透過纖薄的琉璃,在四周落下數片細碎的光暈。
小舟隨著水流緩緩前行, 破開大片祈願花燈往湖心而去。
「備了三十盞, 應當足夠你放上許久。」陸景淵取出了備好的灑金紙卷,又將一支玉管筆放入了謝樽手中。
「這也太多了……寫些什麼好呢?」謝樽盤腿坐在矮几前杵著下巴, 半晌沒有落筆。
他們的所思所念,所求所願都太過沉重, 遠非一盞花燈所能承載……既然如此, 就寫些簡單有趣的吧。
「天天有糖餅吃……」陸景淵無語地捲起新鮮出爐的願箋放入了花燈,「不行,會燥火牙疼。」
「這個也不行, 崔墨說你要少沾葷腥,免得傷了脾胃。」
謝樽將筆一撂, 立時橫眉冷對不幹了:「什麼?那我還能吃什麼?餓死算了!」
「還有許多能吃,我新尋了幾個略懂醫術的御廚為你準備吃食,他們廚藝上佳,能將藥膳也做得十分適口。」
「真的?可以拒絕嗎……」謝樽對各類藥膳向來敬謝不敏,若非要刨根問底求個為什麼,那應該去問問柳清塵,他的廚藝為何會差到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境地。
「不能。」陸景淵無情地給出了答案。
既然沒有反抗的餘地,謝樽瞬間隨遇而安,把這件事扔在了一邊,「那這樣吧,玉印塔上也沒個池子,我想要個荷花池,待到夏日荷風竹露,定是好一番怡人盛景。」
「嗯,開春我就派人去挖……另外你那侯府實在太小,我打算把秦王府改建一番給你住,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不必,秦王府可是親王建制,若給了我,你那案頭定然又不得清淨了。」
「我知道,所以待你北征歸來,我就封你為王。」
「什麼?異姓王?我終於要權傾朝野了?」謝樽笑著調侃,筆下又寫了一串關於吃吃喝喝的願望,「待到征戰歸來我就要隱居玉印塔了,用不上這些,你應當知道……況且身外之名只會憑空生出許多波瀾,屬實沒什麼必要。」
陸景淵掌心捧著一盞花燈,與謝樽目光相接不容置疑道:「這不是一回事,我要給你天下的至盛殊榮,絕不會讓任何人輕視你半分」
「況且這也並非私心,而是你一身功勳的應許之物。」
「好吧。」謝樽沒再拒絕,笑著應下後又將新的願箋遞了過去,「寫不滿三十個,還是想些正經的吧。」
「惟願……歲歲常相見。」
漸沉的月光下,謝樽靠在陸景淵肩頭,靜靜看著花燈隨水流漂向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