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他们也不会这么内疚,每回肖瑾头疼发作,生不如死,就像是在他们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提醒当年做下的错事。
卢晓筠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悲悯,现在对木枕溪来说或许也是一样。她拿的那笔钱上,沾染了肖瑾的血。她好像懂了,肖瑾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将来肖瑾每次发作,都会把那些不忍回首的旧事拉到眼前,愧疚注定要伴随她一辈子。
卢晓筠和肖父已经承受了十年,知道眼睁睁看着肖瑾受罪有多痛苦,如果能够以身代之,他们绝对毫不犹豫,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卢晓筠忽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所做到底是对是错,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
为什么一定要求一个真相呢?
木枕溪脑子里涌现出一个疑问,当年撞得那么严重,为什么没有留下伤疤,她没有在肖瑾额头上看到旧伤痕。
卢晓筠怜悯意味更重,看她一眼,缓缓地道:她回国后出了一次车祸,和以前伤的是同一个位置,那时你和她在一辆车上,你应该知道的
木枕溪脑中轰然作响,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肖瑾曾经为她奋不顾身,还是两次。
对不起,我先失陪了。木枕溪站起来,嘴唇发颤,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可眼泪还是在瞬间汹涌而出。卢晓筠给她递纸巾,木枕溪摆手,跌跌撞撞地离开。
卢晓筠坐在原处不动,听到服务员关切的问循声,听到木枕溪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地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还有那遥远的,仿佛是多年以前传来的,肖瑾在国外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旅游度假时,和她提起心上人时雀跃得像小鸟儿的声音。
妈妈,她真的很好很好的,等回国以后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卢晓筠泪光闪动,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声开口:好。
第87章
林城大学。
文学院教师办公室。
啪嗒。
肖瑾握得好好的笔突然从指间滑出来, 落到了地上。
肖瑾弯腰去捡,指尖碰到笔的时候顿了一下,呼吸了口气,才重新捡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在大部分书写工作可以被电脑取代的今天,肖瑾保持了一部分固有的习惯, 经常会动手写字, 以免手生。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拿不稳笔,落在地上了。
肖老师。她对面的同事笑着开口, 你这笔快给你祸祸坏了。
肖瑾也笑道:坏了找你要。
同事对着笔筒努了努下巴:随便拿, 我现在除了各种签字外, 都不用笔, 一根笔芯能用快一年。
肖瑾却之不恭:好啊好啊。
她视线落到电脑桌旁的小仙人球上, 这是从木枕溪家里顺来的。木枕溪阳台上摆了各种各样的大小盆栽, 赏心悦目。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培养的兴趣爱好, 以前对这些花花草草从来不上心的。
肖瑾微微眯了眯眼睛, 木枕溪好像也不是完全不上心,以前看她路过这些店会在门口看上两眼, 住的那栋破旧的筒子楼里也有好养活的仙人球。
肖瑾现在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过去和现在的界限不再分明, 她从这些蛛丝马迹里窥见了加与木枕溪身上的时光的痕迹。
肖瑾抬手轻轻地覆在仙人球上,小心地避开上面的刺。
同事不经意抬眼,就看到肖瑾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上和她完全不符合的傻笑。
同事隐晦地抖了抖胳膊,肖老师依旧现在热恋中。
上午肖瑾没课, 到了饭点,她拒绝了同事一同就餐的邀请,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给木枕溪拨了个电话。
肖瑾知道自己粘人,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预计自己还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很长一段时间,能忍一个上午不去打扰木枕溪已经很难得了。
听着电话里的等候音,肖瑾的笑容已经挂在了脸上。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了起来,木枕溪四下环顾,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随便找了棵树下站着,摸出手机,看到上面那个意料之中的名字。
肖瑾。
她愣愣地注视着这两个字。
直到手机屏幕跳回到了主界面。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冰冷的机械音仅仅让肖瑾的笑容淡了一点,木枕溪工作的时候不一定能接到她电话,这不是第一次了。
顶部通知栏跳出来一条消息。
肖瑾:【还没下班吗?】
木枕溪几乎能想象到肖瑾现在的模样,揪着一点秀美的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条消息,毕竟木枕溪白天只有中午那段时间可以和她说说话。
木枕溪盯着那条静静躺在屏幕中央的信息,久久没有反应。
肖瑾又发过来一条:【下班了和我说一声,我先去吃饭】
木枕溪闭了闭眼,眼球在湿热的眼皮下转动,轻轻地吐出口气,如常语气回道:【今天很忙】
肖瑾刚踏出办公室,便收到了回复,兴奋地打开,嘴角暗暗撇了下去,还是要善解人意地回:【那你先工作,记得吃午饭】
木枕溪:【嗯】
之后便不再回复了。
木枕溪和卢晓筠分开后,没回去上班,也没回家,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走着走着忽然泪流满面,只好低下头,不让旁人瞧见。
她很难过,先前发现肖瑾隐瞒她的那点痛苦,不过小巫见大巫,从心理传达到生理,仿佛无数只手同时扼住了她的心脏,收紧,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变得艰难。
走几步便得停下来,手撑在一切能扶着的物体上,大口地呼吸,眼泪跟着一起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濒死的感觉。
她开始咳嗽,咳嗽得停不下来,惊天动地,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又被她努力压了下去。
哭得反胃恶心,想呕吐,可是先前在茶餐厅的洗手间里已经吐过了,胃里只剩返上来的胃酸。
她在外面游荡到了暮色四合,生理上的反应渐渐消失,找了个地方吃了饭,照了照镜子,眼睛的红肿也消下去了,才着手理了理头发,提前下班进了家门。
肖瑾在厨房,锅里的水烧开了,她抓了一小把挂面,放进沸腾的水里,面条迅速地软化下去。
她耳朵忽然微微一动,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她将火调小了点,警惕地抽了锅铲出来,事实上拿菜刀会更好。
虽然这个小区治安很好,但肖瑾还是条件反射地竖起了防备之心。
谁?
木枕溪:
看清站在玄关处的身影,肖瑾眼前一亮,想冲过来,发现手里特别煞风景地拿着一把锅铲,回厨房把锅铲放下又太费劲,来回折腾,两相冲击一下,居然直接僵在了原地。
木枕溪看着她懵到有点呆萌的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绕过她手里的锅铲,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肖瑾愣了下,又惊又喜地回抱住她。
想你了就回来了。木枕溪低声道。
你好肉麻啊。肖瑾假装嫌弃的口吻。
你不喜欢我肉麻?木枕溪眼睛里涌起了雾气,飞快地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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