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胤禛那時不時在桌面上敲擊的指尖,時有時無,並不是非常重複性的,卻帶著點點煩躁,是隨著幕僚的話語漸漸產生的變化。如果不是錯覺,那康熙……溫涼默念。
最毒不過帝皇家。
即便胤禛心頭真有所感,溫涼也猜測到了這個可能,然不管是誰都不能,也不可以把這個猜測脫口而出,比起這個,還不如相信是東宮自己弄出來的事情。別個的猜測……這時間太早太早了。
散場後,溫涼在最後面走出來,慢吞吞地散步,很快便落下他們一大截的距離。沈竹注意到這點,也不著痕跡地慢了下來,漸漸地兩人並肩而行,“溫姑娘,近些時日可還好?少有見你出來走動。”
“無甚大事,只是懶散許多,更喜歡窩在室內。”溫涼衝著沈竹頷首,對他的態度比較溫和。沈竹是難得一個和溫涼走得比較近的同僚,沒有帶著男性高高在上看不起的意味。
沈竹鬆了口氣,“我原以為你是被那些碎言碎語所擾,既是如此,那便太好了。這天氣乾冷,在屋內待著也是好事。只是如今春意尚早,不知何時才能暖和下來。”說到此處,沈竹的語氣也有些沉寂下來。
溫涼知道他想起了今年春耕的事情,昨日才來了消息,說是京郊的皇莊已然凍死了不少剛插秧的莊稼,若真如此,可就艱難了。
“此乃天意,我等無計可施。”談及此事,溫涼驀然滑過一個念頭。
如今農事大多都只能靠老天爺賞飯吃,若是遇到旱災澇災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若是能對此有所改進,是不是能有作為?溫涼隱約記得他在圖書館的雜書看過,只是現在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回去得好好深思一番。
他為人雖冷淡,然而原身中的記憶也有過哀鴻遍野的場景,既能有所幫忙,有何不可?
為了抓住這個閃過的靈感,溫涼匆匆和沈竹道別,徑直回到了小院。拐角處原本正打算和溫涼來一場“偶遇”的戴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溫姑娘”從他眼前離開,心裡氣餒的同時,卻也對溫涼更加好奇。
溫涼回到小院後,直接就在書桌面前坐了下來,研磨著墨水的同時也在靜心回想著以前看過的書籍,那種隱隱約約的感覺一直在他心頭迴轉著,偶爾閃過幾個片段都被他如饑似渴地記錄下來。
銅雀遠遠地在窗口看見溫涼伏在案頭鑽研著什麼,不敢進去打擾。搬著小凳子坐在外間苦哈哈地戳著她的荷包,不,她連布頭都還沒有裁剪好,只能先從最基礎的手工坐起。等到她注意到時辰腰酸背痛地站起身打算去端晚膳的時候,卻發現溫涼的姿勢幾乎沒有變化過,手頭還在不停地寫著什麼。
她猶豫了片刻,小跑去廚房那邊硬是要了個特製的暖爐,把它安放在食盒最底層,然後才往上面的隔層安放菜餚,然後端著小心地回來了。銅雀隱約聽蘇培盛說過,知道如果有時候爺奮筆疾書,不是重要的事情便不能夠打擾,因為思路中斷了,可能就再也連接不起來了。
銅雀不知道溫涼在做什麼,但是這點小事她還是做得到的。
等到溫涼終於停筆時,滿滿的墨水幾乎要被他使完了。眼前攤開的紙張上寫完了厚厚的一大疊,從最開始思緒的凌亂懶散,後來的思路順暢到最後的狂草字體,溫涼把記憶中所有能想起來的東西全部都記錄下來。
隨著他的抬頭,溫涼聽到了肩膀背脊的骨頭噼里啪啦作響的聲音,被隨意挽起的髮髻有點散落,不過溫涼完全不在乎。現在在屋內在,自然是怎麼方便怎麼來了。
“格格,您該吃點東西了。”銅雀盼到溫涼停筆,連忙趁著機會開口。溫涼摸了摸早已沒有感覺的腹部,打開了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