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寶點頭應是,溫涼這才看到站在旁邊的蘇培盛,沖他點了點頭,又把門關起來了。
蘇培盛在外面揣度了半天,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樣的消息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等到溫涼出來後,蘇培盛心裡才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只消讓貝勒爺度過了今夜,明日起來,便會好些了。
胤禛平靜無波的模樣看似恢復了,在他對面坐下來的溫涼卻心知肚明,那人眼中躍動的火苗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世上從來沒有兩全的事情。”溫涼摩挲著那杯冷透的茶水,啜飲了小口,苦澀的味道在味蕾泛開,“爺不該芥蒂。”
“不該芥蒂?”胤禛同樣也在摩挲著茶杯,他的指尖在那道小小的裂縫來回地摩挲著,更像是在藉此壓抑著本該存在,本該出現的怒火,“先生,這話,不該你來說。”
溫涼是幕僚,是助手。清官難斷家務事,再如何,溫涼不該說這話。
溫涼抬眼看著胤禛,語氣淡漠,“若爺不想某說話,爺也不該在此時來尋某。”主動把溫涼卷進這件事情的人,可是胤禛自個。
今夜,胤禛便不該來尋溫涼。這也是蘇培盛遲疑的緣由。
溫涼若想安安分分地在胤禛手底下活得舒適點,該插手的事情,不該插手的事情便都需要看清楚,不然最後出事的人,只會是溫涼自己。
胤禛回想著方才溫涼淡定自若看書的模樣,低沉地笑出聲來,“先生說得沒錯。”以溫涼的性格,是非對錯在他心中自有一桿秤。只是這對錯,不該用在胤禛和溫涼中間衡量。胤禛是主,溫涼勉強算是客。
“先生不怕……”
“不怕。”溫涼還沒等胤禛說話便截斷了他的話頭,他曉得這種試探或許可以伴隨終身,然他依舊是厭倦了這種感覺。
他起身,在身後床鋪旁邊的包裹里摸出了一把小刀,然後轉身走了回來,又在胤禛對面坐下,然後拔出小刀。那光滑的表面看起來鋒利異常,帶著尖銳的反光。
“這把小刀,是某讓朱寶尋來的。某欲用它來護身,卻也知道若是使用不當,這把刀或許會扎到自己身上。”溫涼開口,“某知道,然某便棄之不用嗎?”
“爺也是同理。您對某來說,便是這小刀,這刀鋒利異常,一著不慎被傷害的人便是某自身。某會因此,便不帶著這把小刀防身嗎?”
溫涼的角度別出心裁,他並非用己身比喻小刀,反而是把胤禛當做這把小刀,新奇的角度讓胤禛有點走神。他的走神走了很久,漆黑眼眸並未從溫涼身上挪開。溫涼被看得異常坦然,沒有半點不自在。他自然地把玩著小刀,那刀在他的手上躍動,看起來更像是在漫不經心地玩鬧。
“先生,認為我是你手上的刀?”
胤禛此言一出,溫涼手上的小刀被他隨意地反插在了桌面上。輕微的撲哧聲後,尖銳的刀尖便沒入了桌面。
“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某天生如此,若是您斤斤計較,哪怕只是短暫的鑽牛角尖,都會給您帶來莫大的損失。”溫涼淡漠地說道。
胤禛與德妃之間的複雜關係,會一直持續到胤禛登基的時候,如胤禛無法擺脫,等到胤禎長成之時,胤禛會感受到更深沉的悲哀。皇室出身,個個如蛟龍入水,帶著自家心思,豈能簡簡單單便上位的道理。
莫說……溫涼的視線在胤禛身上滑過,莫說德妃還有著自己的心思。
胤禛的聲線清冷地響起,卻不是在和溫涼對話,“蘇培盛,拿酒來。”門外蘇培盛終於聽到自家貝勒爺開口的第一句話,心裡喜不勝收,扶著帽檐小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