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畢竟沒有身份背景,僅僅只是胤禛一個幕僚。即便在南巡時真的做了點什麼事情惹來康熙帝的重視,可數月過去,這間事情的印象已經漸漸消失。原本康熙帝又一次想起溫涼便是件奇異的事情,而溫涼竟是直接不再府內,硬生生拖延了一整個時辰!這讓張起麟如何不著急,若是回頭這溫先生惹怒皇上,人沒了,他要如何給貝勒爺交代?!
身後的張起麟如何著急,溫涼便如何淡定,回屋內換了身較為合適的衣裳後,他慢吞吞地從屋內出來,迎著滿院的燦爛日光,甚至還在離開前提點綠意要把待會送來的東西好生安置。如此淡然的態度也讓張起麟淡定了,無他,既然連溫先生自己都不著急,張起麟再急切又有何用?
宮內來的傳旨太監是個三十多歲的胖太監,雖在府內等候了一個多時辰,卻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樣,並不曾因此而表露出來。可張起麟是從宮內混出來的,知道這種老油條最會面子功夫,在湊過去打交道的時候,暗地裡遞過去一個薄薄的荷包。
傳旨太監隱蔽接過,捏著那層軟軟的觸感,笑得更深切了。這薄薄的銀票,總是比沉重的銀子更會來事。
溫涼上了宮內派來的馬車,端坐在車廂內。傳旨太監樂呵呵地坐在外頭,小小的車隊很快便朝著皇城趕去。噠噠的馬蹄聲中,溫涼繼續閉目養神。
清宮,養心殿。
康熙帝批改著手頭的奏摺,這本他已經看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然而到了最後,康熙帝還是忍不住把這本奏摺丟出去,隨意地靠在椅背上。梁九功連忙上來給康熙帝揉捏肩膀,萬歲爺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許久了,眼下脖頸正是酸痛的時候。
“梁九功,怎的溫涼還沒來?”康熙帝這才注意到外面日頭,眼下時辰已將近午時。早晨讓人去請的人卻是到現在還沒到。
梁九功低聲說道,“該是路上又是耽擱了。”
康熙帝嗤笑了聲,“就宮道這一段的距離,若是人都能出點什麼事,你就不用站在這了。”梁九功低頭,皇上雖只是笑著說話,可溫涼若是真的出什麼事情,康熙帝還真的可能這麼做。
身為康熙身邊備受重視的宦官,梁九功總能知道比常人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他知道康熙帝對太子胤礽的諸多不滿;同樣的也知道康熙帝對底下皇子心思的察覺;更比如說,他曾經見過和碩和順公主。
梁九功幾乎是看著康熙帝長大的,從康熙帝回宮時至今,梁九功一直伺候著萬歲爺,自是知道許多事情。
如今康熙帝如此看重溫涼,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不是溫涼拒絕出仕,康熙不會到今日才召見溫涼。哦,應該不能用召見這個詞,有誰會在著急想見人的時候,用上召見這個詞?
於是,溫涼這次入宮,還順便在宮內吃了個飯。當他被梁九功迎入殿內時,最先讓人看到的就是那已然擺放好的菜餚。溫涼未曾行禮,康熙帝就笑眯眯地衝著他招手,“你卻是遲了許多。”
溫涼順著康熙帝的意思入座,“今日去巡視了店鋪,回來才得知萬歲爺的旨意。”
康熙笑著搖頭,暫且也不說其他。食不言寢不語,兩人安靜地進了午膳,而後才轉移陣地到了養心殿的稍間。溫涼坐在康熙的對面,軟塌上擺放著小桌案,上面擺放著一具玉石棋盤。
“萬歲爺想與某下棋?”康熙不想聽著溫涼用謙稱,聽著很生彆扭,囑咐了幾句後又道,“老四說你的棋藝不錯,今日得閒,來陪我下幾盤。”
溫涼抿唇,入殿時無意間掃了眼桌面,那高高疊起的奏摺可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模樣。他摸著溫潤的棋子,選擇了先下。
時間漸漸推移,屋外的日光從正當炙熱逐漸變得涼爽起來。日頭西移,便是屋內的光影也變得有所不同起來。兩人的身影在屋外亮麗的光線中顯得有點模糊,鋒利側臉稍顯柔和。梁九功靜悄悄地給兩人置換了冰冷的茶水,滾燙橙黃的茶水散發著裊裊香菸,就在兩人的手邊迴蕩著。
落子無悔,溫涼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