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是她自找的。
楚鎮見無反應,不禁扭過頭來,見她神情恍惚,遂道:“你怎麼……”
林若秋筆直地跪倒在地,努力忍住那股冰涼異樣的觸感,這書齋臨湖,濕氣自然不是好受的。何況以她跟皇帝的親密,楚鎮甚少要她下跪施禮。
因此才會不那麼習慣。
楚鎮這時才注意到她光禿禿的髮鬢,正要開口詢問,林若秋已平靜說道:“皇后方才已經離去,是臣妾親自送走了她。”
有一剎那,皇帝幾乎以為她膽大包天到做出弒後的逆行,正想這玩笑話未免太過分了些,及至聽明白這層意思,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消失。
林若秋不敢直視他,只微垂著頭,有條不紊地將自己所知娓娓道來。來書齋以前她已打好腹稿,要編好一套謊話是極容易的,她自己不敢說自己未卜先知,而是偶然間探聽到宋皇后與那李家二郎的過往,這才鬼迷心竅,想讓那兩人見上一面——當然,誰都知道,宋皇后不可能再回來。
她本意並不為講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可是仍免不了往纏綿悱惻的路子上引。她本人其實沒多少觸動,宋皇后的舊情圓不圓滿,與她又有什麼相干?只是——她仍想放縱一回。不為了幫助宋氏這對有情人,只為證明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物。
一直以來,楚鎮對她極盡優容體貼,給予她最大的寵愛,可那終究是寵還是愛?而林若秋也是竭盡所能的回應乃至逢迎這份感情,縱使偶有驕縱賭氣之時,可那也是在規則許可的範圍內,並未越雷池半步。她本可以過得很好,甚至這般過完一生,而無失寵之虞。可人的貪心總是沒有足厭的,於溫飽之餘,她免不了探究這樣一個問題:楚鎮真的愛她麼?還是像對待一隻小貓小狗那樣,因為討喜,才每日抱在懷裡賞玩?
她太知道兩人身份的懸殊了,無數前人的例子都證明了,對誰都可以付出真心,唯獨皇帝不行。楚鎮會是個例外麼?在遇見她之前,楚鎮根本不能人道,遑論濫情,林若秋理所應當認為這是個不一樣的男人,可她也沒打算真愛他,是楚鎮在點滴相處之間將她勾了進去,現在她已完全深陷其中,不能抽身了。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為了求一個結果,她終究難免犯蠢。
現在就等楚鎮來證明這個結果。
林若秋仍舊低垂著頭,努力壓抑住聲音里的一絲惶惑,“臣妾有罪,還望陛下降罪,臣妾願意領罰。”
從楚鎮的視線望下去,只能看見她黑鬒鬒的發頂,綿密的,柔順的,誰能想像這把青絲的主人會那般倔強。
他忽的輕嘆一聲,抬手攙扶她的胳膊,“起來吧,地上涼,別久跪著。”
林若秋恍然如在夢中,神不守舍地起身,不知該如何接話,皇帝這是……原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