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曾面聖過——上兩回接駕的知府早就卸任了,故而乍一見天顏就被嚇破了膽,可後來再一細想,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南巡一趟所費不呰,林淑妃再怎麼得寵,怎會有如此大的能量?且陛下若真這麼容易受她所影響,何以林淑妃也不為自己的家人求官,至今永昌伯府的伯爺仍在翰林院混日子?可見此事還是陛下做主的可能更大。
而揚州這塊地界雖小,卻富貴無匹,田知府上任四五年,再怎么小心翼翼,左手倒右手拿,也攢了不少銀子,雖說天底下搗鬼的知府並非他一個,可萬一陛下就盯上這塊肥肉呢?
田知府不敢不擔心,烏紗帽還在其次,萬一連項上人頭都保不住,那他只好到地府跟早死的爺娘團聚去了。
田夫人一聽說丈夫有變作遊魂野鬼的風險,不得不提起精神,“那咱們該怎麼辦?”
田知府也沒個主意,皇帝還未出招,他這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遂叮囑夫人,“此刻著急無用,為今之計,是將他二人哄得舒舒服服的,陛下那裡我會想法子,你也須好好服侍淑妃娘娘,絕不可行差踏錯,讓人逮著話柄。”
田夫人雖然醋妒,大事上還是很拎得清,當下慨然應道:“這是自然,為夫君效力,妾在所不辭。”
同樣有個悍妒的名聲在外,她覺得自己同林淑妃應該很聊得來,順便交流一下馭夫術,學以致用。至於如何消遣,揚州好吃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她就不信還能迷不住一位京城來的小姐。只要她這廂將林淑妃絆住,陛下那兒想必就輕省多了。
田知府遂喜眉喜眼地摟住娘子胳膊,作勢要去親她的臉,手上也跟著不老實起來,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田夫人卻銜恨將這死鬼推開,一臉嫌棄的道:“少來吧,你這不中用的,還是趁早歇著去!”
田知府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無奈被她說中痛處,只得怏怏地往床上一躺,沒一會兒便響起了鼾聲。
次日田夫人果然下了拜帖,請林若秋往她家的園子中一聚——田夫人新建了一個老大的花園子,裡頭亭台樓閣,曲水流觴,極有風雅之名。
林若秋雖然很想見識見識,卻還是先問過楚鎮的意思,“陛下以為如何?”
“去,為什麼不去?”楚鎮含笑道,又親昵地俯首與她耳畔,“朕這趟出來本就是讓你散散心的,自然得恣意才好。”
仍是那副親狎的神態,可林如秋卻直覺皇帝的熱切中有點刻意的成分,似乎為了掩蓋昨晚上那點不快——可見他其實還是在意的,越是想不當成一回事,越沒法不當成一回事。
林若秋又嘆了一聲,於是拿著帖子去田家赴會,田夫人一見她便親熱的迎上前來,行禮之後,便以熟稔的口吻道:“前幾日妾身遂夫君到蘭台寺燒香,路上恰看見一朵祥雲向山下飄去,接著便傳出陛下南巡將至揚州的消息,可見冥冥中都是有訓示的。”
林若秋暗道這位夫人倒真當得起舌燦蓮花,悍不悍且另說,妒想必是真的——這個是誇她的話,能讓丈夫乖乖受自己轄制,也算得一種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