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自然不會計較他失禮,只含笑道:“先生在太醫院過得可好?”
之前問過大古是否願意隨他們上京,大古想著無處可去,也就一併乘船過來。他漢話並不熟練,且京城居大不易,哪怕開個藥鋪子也是需要人脈交情的,大古這方面實在生澀得很,皇帝只好暫且將他安放到太醫院去,至於官職麼,等想好之後再給。
大古如今名義上算作胡卓的副手,不過胡卓待他倒是畢恭畢敬,並不敢怠慢他——胡卓還記得這位古先生在揚州所展露的神跡,總盼著能學兩手呢。
大古閒來無事,也教著胡卓學些辨識草木的竅門。黃松年雖博覽群書,畢竟生長在京城,不像大古這樣四海為家,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且苗疆地勢獨特,本就有許多形態各異、功效非凡的草藥,有些黃松年只在古書上看到過,還以為早就失傳了,自然不及大古這樣親眼目睹來得真切。
如今除了應付這對愛好耍寶的有趣師徒,大古日常便是為林若秋請脈安胎,一般的京中權貴並不敢要他看病,一來此人來歷詭異,苗疆那地方到處瘴癘毒蟲,鬼知道他是治病的還是殺人的;二人,大古禮數粗疏,一副野人的派頭,也叫權貴們看了生氣。
林若秋本著平等待人的理念,對他一向倒是客客氣氣的。
大古請完脈之後,道是一切安好,便照例寫下安胎的方子——只是存做備用。黃松年那頭也為林若秋開了方子,林若秋不敢兩副一起喝,怕衝撞胎氣,想了想,黃松年可能更符合京城人氏的體質,便還是以他的為主,至於大古這邊的,等實在危急的時候再用吧——但願不會派上用處。
大古見她如此,亦泰然自若,不以為怪。
驗完了脈就該遣人送客的,林若秋卻惦記著前些時黃松年的話,忍不住追問一句,“先生,依您看,本宮這一胎是男胎還是女胎?”
黃松年那老傢伙說話總是模稜兩可,哪怕向她透露了此等喜訊,也沒有十足把握,不知為何,林若秋覺得眼前人應該知道答案——從他治好皇帝的那刻起,林若秋便覺此人實力深不可測,或許不止於醫道。
大古並不看她,只淡漠頷首道:“是男胎。”
林若秋心中立時盈滿歡喜,雖說她並不缺兒子,不過這孩子懷孕的時機太特殊了些,若能在產子之後封后,自是喜上加喜;若誕下一女,難免被外人視為缺憾,有些不美。
她正要命綠柳送上十兩金子做謝禮,卻聽大古慢吞吞的道:“此子必將貴不可言。”
林若秋怔住。
等她回過神來,大古已經走了,那句話輕飄飄如在雲端,仿佛從來也沒有出現過。可林若秋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真切切聽到了,還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