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这个男人与柏先生有几分相似之处,眼神却比柏先生还冷;又或者是因为此人很得柏先生青睐,他潜意识里生出些许妒意。
柏先生没有作答,不知在想什么。
他等了半分钟,解释道:“许相楼背叛了您,我以为您会让单先生接手许相楼的军火生意。”
柏先生轻笑,“许相楼死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他微怔,“嗯,听到了。”
“许相楼说,我利用了他的绝望。”柏先生轻声慢语,“但小单……他没什么可让我利用。”
他似懂非懂,“因为单先生并不绝望吗?”
柏先生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他没有希望。”
这话他是彻底听不懂了。
“许相楼的绝望建立在希望之上,因为有难以企及的希望,才会绝望。他当年依附我,如今背叛我,都是他那希望在作祟。”柏先生说着视线一转,“小单是个没有希望的人,我就算想利用他,也利用不了。不过这样也好,利用总会招致背叛,不相互利用的关系,反倒走得更加长远。”
他听得云里雾里,却由此得到启发,想到了旁的事,“柏先生,您利用我好了。”
“嗯?”柏先生看向他,带着些许探寻的表情。
“您利用我好了。”他说着激动起来,加上尚在病中,苍白的脸颊轻微泛红。
柏先生伸出手,抚丨弄着他的头发,“你……”
“我有希望。”他恨不得将自己一颗扑通跳动的心捧出来,交到柏先生手中,“您就是我的希望,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柏先生温和地笑了笑。
他胸腔激荡,嗓音轻轻发颤,“而且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柏先生凝视了他许久,站起来,近似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过后想来,这场对话简直直率到了可笑的地步,难怪柏先生并未表态就离开。
柏先生肯定觉得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羞恼不已,恨不得挖一个土坑,将自己埋进去。
可回到落雀山庄,回想那个堪称温馨的下午,羞恼被轻而易举过滤掉,剩下的都是开心。
柏先生吻了他,陪他聊天,还揉了他的头发。
这样的心情他自是没办法向别人诉说,俞医生不行,楚队和明久更不行。
唯一能满足他倾述欲望的只有白孔雀。
白孔雀不会说话,说不定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所以说给白孔雀听,是最合适的。
白孔雀埋头啄着豆子,吃完最后一颗后冷不丁抻长脖子,还晃了两下头。
他以为白孔雀贪食,劝道:“没有了,晚上再来喂……”
“你”还未出口,眼前就突然一晃,随即额头传来一阵锐痛。
他立即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血液冲向脑际,还晕得踉跄了一步。
那吃饱喝足的白孔雀刚才竟是啄了他的额头!
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没破皮没流血,但痛感犹在,必然是被啄红了。
“你啄我头?”
白孔雀丝毫没有惧意,仿佛是这山庄的主人,抖开尾羽,一边鸣叫一边开屏,看那姿势与脑袋昂起的幅度,似乎相当得意。
他总不能和一只孔雀置气,况且这只白孔雀相当金贵,是山庄几百只孔雀里最受柏先生宠爱的一只。
他叹了口气,看看时间,差不多又到了去找俞医生拿药的时间。
回别墅的路上,白孔雀紧紧跟随,就像刚才没有啄过他一样。
他向白孔雀挥手,作势要赶,白孔雀“啊哦”叫了两声,半点不怕他。
俞医生已经在房间里等候了,先将一碗温度正好的药汤放在他面前,又测了测他的脉搏和血压。
他忍着苦味将药一饮而尽,自己去把碗冲洗干净。
“这两天还是嗜睡吗?”俞医生问。
他犹豫两秒,没有隐瞒,“嗯,伤该好的都好了,疼痛感也在减轻,但身体还是软绵乏力,动不动就疲惫、走神、想睡觉——这几点完全没有改善。我现在一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也犯困。”
俞医生皱眉,“还是因为小产。这一道坎实在是很难迈过去啊。”
他下意识揉了揉小腹,想起上次与柏先生亲丨密时,柏先生在最深处释丨放。
……可惜那样绵长而疼痛的拥抱,都没能让他再次怀孕。
“不过也别太担心。”俞医生又说:“楚队说最近你们应该没有什么任务,既然柏先生将你放在这儿,你嗜睡就嗜睡吧,就当给自己放假了。你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小伙子,哪个不贪睡?你就当把过去二十年没睡饱的觉都睡回来。”
他笑了,“哪有这样补的道理。而且如果真要补,也补不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