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暖之前见的太子都很有储君的范儿,但是这一次倒是露出了十五岁少年该有的稚嫩,顾暖暖觉得当是看他可爱的份上,也当是为宫珩这个喜欢的侄儿尽一份心力,决定给他灌几口鸡汤。
“你知道这个世上做难做的三种官是什么么?”顾暖暖突然改了语气倒是把柳娘和汤圆弄得一紧张,就怕她脑子一抽想要带上太子一起出京了。
“奸臣,功臣。”顾暖暖伸出的三根手指剩下最后一根,“太子。”
“太子不是官。”太子反驳道。
“不,太子是官,因为太子只是一国储君的意思,并没有单单指谁,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太子一定是皇帝的嫡子,一定是皇帝的长子,甚至一定是皇帝的儿子。”
顾暖暖的话让太子脸色难看,但是无法反驳,他从小读史书,历朝历代多得是非嫡子继承皇位的,甚至不是皇帝儿子的都有。
“你想要出京?你想要自由?”顾暖暖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不当太子,第二个当上太上皇。”
“王妃到玄武门了。”刑二停下马车排队出城门。
“你可以下车了。”顾暖暖在马车里摆手的瞬间,马车旁边已经多了几十个人,把马车团团围住。
刑二紧紧握着缰绳,脸皮绷的死紧,围过来的人也察觉到刑二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虽然有人认出了刑二是宫珩的近卫,但是他们本就分属不同的系统,效忠的又不是相同的主子,自然都是戒备异常。
场面一度十分紧张。
太子也知道顾暖暖是绝对不会带上自己,只能起身准备下车,柳娘在边上赶紧给太子撩帘子,然后就听太子问道:“那么功臣和奸臣呢?”
“功高盖主,抄家灭族。”顾暖暖翻了个白眼,“快下去,有问题问你太傅,我随便说说的,你也信?!”
“那你随便说说,功臣指望流芳百世,奸臣不怕遗臭万年,怎么说?”太子早知道这个小婶婶嘴皮子很厉害的,他听说了那些歌功颂德,他有眼睛,很多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回事儿,他就想要听听不一样的。
“不怎么说,时势造英雄听过没?”
太子很显然对只有五个字的说法不接受。
顾暖暖见太子蹲帘子那儿不下去,又看了看前面并不算短的队伍,抬手按了按额角:“做功臣那叫身怀梦想为理想奋斗终生,做奸臣那叫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但功臣和奸臣并不是现在的人说了算的。”
“功过自有后世评说?!”太子冒出来一句。
“对。”顾暖暖垂下眉眼,“所以在当下,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这两种区别。就像如今和大启你死我活的北蛮,不驯服的南蛮,嚣张的海盗,利益交情的西蛮,说不定在后世会和大启一起合并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的朝廷,而今天为家国天下洒热血的军士也不再是为国捐躯的爱国英雄,他们在后世里就只是民族英雄。”
太子若有所思的下了马车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远,柳娘也放下了帘子,马车里一时有些沉默,直到汤圆略带疑惑地道:“小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没有。”顾暖暖扯了个笑容,“胡说而已。”
顾暖暖两辈子都没有做过政客,对于家国天下的想法大多来自前世爆*炸的网络信息。
但是网络上的言论,只能信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不要信,至于剩下的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同一件事情几十个版本解读不过是常态,更甚者两种截然相反言论并立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顾暖暖懂什么?顾暖暖还真不懂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懂。
大概是顾暖暖太过淡定,所以汤圆也没有了忽悠太子的惶恐,愣了愣后点点头:“哦……”了一声,倒是没有其他后续了,只有柳娘一脸蛋疼。
出了玄武门之后刑二驾着马车在离园外停了下来,而此时此刻离园门口已经停了十几匹高头大马,其中有六匹马边上站着浑身包裹严实的骑士。
顾暖暖动作利落的钻出马车,柳娘和汤圆紧随其后,顾暖暖早就把身上的裙子换成了方便行动的骑马装,伸手从一张脸皱成一团的汤圆手里接过早就整理好的大背包背在身上。又接过柳娘手里厚厚的斗篷裹上,最后拉过刑二递来的缰绳,踩着马镫利落上马。
“小姐真的不带我们去啊!”汤圆一直跟着顾暖暖,但是这次出门顾暖暖却不带她,总觉得很失落,也很不习惯。
“你们就好好呆在这里,柳娘不要忘记了。”顾暖暖见柳娘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就转头对着刑二在内的七人沉声道,“我们走。”
十几匹马一下子全部飞奔出去,不过瞬息就消失在了眼前。
原来顾暖暖从宫里回到家就想着要去找宫珩,所以她先叫来刑二问话,毕竟从这里到丰武城有千里之遥,一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出,若是宫珩这里有能用得上的人自然最好。
结果刑二过了好久才过来,一听顾暖暖的意思立刻就开口说,原本留在离园看家的知道了消息都过来了,原来是刑一发了消息过来调人,大部队已经走了,还剩下六人送了消息过来,问顾暖暖是什么想法,如果顾暖暖要留在京都等消息,那么这六个人就和刑二一样留在这里供她差遣,若果顾暖暖要去丰武城,那么这六个人会带着她和刑二追上大部队。
顾暖暖自然二话不说是决定要去丰武城的。
但是很显然家里的长辈是不放心顾暖暖这样跑出去的,于是顾暖暖不会说她是赶路,她只是不放心想要去丰武城,坐马车去,带上汤圆和柳娘,然后还有宫珩留下的六个人还有刑二。
这个配置出去基本已经不存在什么危险了,所以家里三个长辈虽然依旧担心,不过最后还是放行了。
结果顾暖暖直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出了内城之后就把汤圆柳娘和马车都留在了离圆,自己和另外七人换马不换人一路风驰电掣地奔往北方丰武城。
而此时此刻位于大启北蛮和西蛮交界的一处大山沟村子里,宫珩睁开了眼睛,意识回复的那一瞬间全身的痛感都朝他袭来,让他忍不住面容狰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追杀一个北蛮将领,最后和他一起滚入寒气四溢的大河中,他下意识用内力护住心脉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他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
入眼之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整个屋子很小,似乎只有一道稻草竹篾帘子勉强阻挡着外面的寒风呼啸。
宫珩想要动一动脖子手脚观察四周环境,结果动没动成功不知道,但是他是真的疼。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其中最厉害的有三处,左脚,右手,以及喉咙。
“吱——”厚厚的草帘子被掀开,一个满脸胡子的高大男子推开帘子走了进来,是的,推开,因为草帘子太厚都不能撩了。
高大的男子和宫珩对上视线胡子动了动,一个和大胡子和他身上满身的皮毛形象极度不符的清越声音响起:“醒了?命挺硬的。”
第六十五章
大雪融化后又晾了好几天上山的小路才能下脚, 不然一踩一大坨泥, 然而这还是好的, 就怕一个打滑直接从山腰溜到山脚, 顺便把自己溜成残废。
宫珩自那天醒来后又发了两日高烧, 直到三日前才算正式脱离生命危险,身上那些不重的伤口虽然还会隐隐作痛, 但是已经不会让他忍不住扭曲了五官。
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左脚右手却要好好休养, 否则恐怕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然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问题在喉咙这里。
“这喉咙被毒哑了,命大的是你自己却没事。”大胡子说他叫当归,是住在这个【葫芦村】的猎户, 也是他在去镇上买猎物的时候, 路过山涧看到他把他捡回家的。